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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各怀心思（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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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贺被许广汉眼蒙黑布、送上马车，在两名白木面具护卫的监视下迤逦到了洛阳府衙附近，他心乱如麻，又记挂张怡舞的安危，在府衙外面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血染冰玉牍片，将自己笼罩在隐形的迷雾中，小心翼翼地潜入府衙。

看府衙里安安静静的态势，张安世还没回来，此时大雨渐渐止歇，外边天色越发阴的重了，略带寒意的风裹进院子，在黯黑的墙角、照壁前卷起浮尘，陀螺似的满地乱转、时隐时现，越发让人不安。刘贺趁着胥吏、仆人避风躲雨的空当，蹑手蹑脚地潜回原先住的屋子。

张怡舞听见浅浅的脚步声，从腰间抽出软鞭、挽个鞭花，她看到门帘一掀、几个濡湿的脚印走进房间，猜到是刘贺回来了。

“阿舞，让你久等了。”刘贺的身形慢慢浮现，张怡舞抛下软鞭，纵身扑在他怀里：“殿下，你终于回来了。”

刘贺还没来得及说话，张怡舞一连串地问：“受伤了没有？他们有没有为难你？他们有没有伤害林王妃？”

“我没有受伤，娘亲看上去也没人为难她。”刘贺皱着眉头说，“那些人提出一个奇怪的条件——我回长安之后，去弹劾霍光。”

刘贺将所见所闻给张怡舞说了，说到甘延寿，刘贺疑惑地说：“虽然许广汉对他毕恭毕敬、叫他‘主人’，但我始终觉得他并非幕后主使，许广汉背后另有其人。”

张怡舞问：“能让甘延寿这样做过御林军和太守的人听命于他，加上掖庭令许广汉，这人不就是你之前告诉我的……”

这时外面有人高声通报：“大汉车骑将军张安世觐见。”

虽然有人通报，张安世不管两人在做什么，径直推门而入：“海昏侯，今日你趁我不在，去见了什么人？”

刘贺下意识地与张怡舞对望一眼：“我们一直在屋子里，外面雨大，不曾见什么人。”

“你们在屋子里，做什么？”

张怡舞装作羞赧的样子：“张大人真过分，还能做什么呀……”

“哼哼，贤伉俪为汉家子嗣绵延而忙活不停，可喜可贺。这件事老臣就没法帮忙了，但是，如果殿下擅自见什么不该见的人，我只能追究到底，到时霍光大人也怪罪不得我。”张安世翘着髭须，口气越发冰冷。

刘贺听他这么说，最多是下人密报有段时间没见到海昏侯，却拿不出刘贺出府衙的证据，于是打圆场问：“张大人，我现在只想离开洛阳，已经连下两天暴雨，我骨头都快酸了，什么时候启程？”

“等雨停了自然会启程，海昏侯急着回长安，真是破天荒头一次见。”

刘贺装出一副元阳不济的颓败神情：“只是不耐湿寒而已。”

“《道德经》里说——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则不然，损不足，奉有余。海昏侯还是多读点书吧，免得到了长安，霍光大人问起功课来，比之前没多少进境。”张安世冷冰冰地说，他的语气如此阴寒，在隆隆雷声的间隙里清晰地传过来，让刘贺想起自己被眼前这人弹劾的情景，竟不自觉地打个寒战，。

张安世转身离开，背后响起刘贺“恭送车骑将军”的话语。他来看刘贺之前刚收到六百里加急的快件，那是霍光亲笔手谕，叮嘱张安世务必亲自将刘贺送回长安。

大恩不言谢，手谕上也不会有官职封赏之类的留诸笔端——以霍光的熏灼威风，跺一跺脚天下震动，这次回去，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了。

一旦获得更多政治资源，他便能与霍光分庭抗礼，霍光垂垂老矣，霍家几个儿子飞扬跋扈、不得人望，而他正当壮年，张安世难以掩饰心中的欢喜，八字胡快要翘上天。

天已将近申时，风呼雷啸整整两个多时辰，锅底般的天穹浓云依然压得很低，一阵急一阵缓，极有耐心地向大地洒着冷涩的雨水。

柴治平一探身出了马车，立刻有人往他身上披了一件油衣遮雨，从暖烘烘的车厢出来，柴治平陡地打个寒战，立时睡意全无。

方才洛阳城十大豪商做东请张安世吃饭，柴治平不愿太过扎眼，坐了末席，不过在筵席上总觉得张安世有意无意往他这边看。柴治平知道幕后之人想让他引开柴治平的注意，为刘贺外出创造机会，可他总不想与张安世发生交集，撺掇其他人向张安世频频敬酒。自己坐在末席，偶尔夹一筷子酒蒸鲥鱼、五味炙腰子，只觉得味同嚼蜡，草草用稠酒冲下喉咙去。

他一直想着剥牛坑，不知道巴蚺族群怎么样了，纵然与长老互有心病，柴家，不，桑家与巴蚺极有渊源，在张安世的洪水攻势下一蹶不振，柴治平颇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觉。

柴治平走之前密令李颜光带上搭建窝棚的材料前往剥牛坑，又让叔孙泰带了干柴锅甑和米粮咸肉去救援，他终究放心不下，不知不觉喝得半醉，将这几日的焦虑和着酒浆灌下去。筵席结束坐回自己车子，摇摇晃晃酒意上涌，在手炉和裘皮的温暖下睡了一路。

此时车外风雨更大，满院花树在暗黑的天穹下摇曳婆娑，像是无数细小的手臂在挥舞。一阵捎带雨星的凉风透窗而来，柴治平打了个寒噤，目光望着剥牛坑方向，久久难以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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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甘延寿就是与副将陈汤共同击败匈奴郅支单于的主将，算是践行“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誓言。甘延寿年少时就擅长骑马射箭，以良家子身份加入羽林军。

据说甘延寿轻功很好，能逾越羽林军驻地的楼台阁亭，与其他军士徒手搏斗胜多败少，因此升任郎官。中年任辽东太守，后因事免官，小说中选取的是他无官职的一段空白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