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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父女重逢（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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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可欺之以方，柴治平赌对了，他答应道：“我立刻派人去剥牛坑，协助长老将他们先行接出。”

然而一时间，两人都想不出什么策略阻止张安世打开堰塞湖泄洪，刘贺想了想，道：“由我去见张安世，拖得一刻算一刻。”

柴治平不由得佩服他的勇气，张怡舞从席上惊坐而起：“万万不可，殿下，你忘了庐陵王刘永和江都王刘震如何追杀你了吗？”

刘贺笑笑：“杨敞和陈汤已经分说明白，霍光并不想要我的性命。在驿馆时，陈汤设计伏击刘震，还与刘永的人死斗，说明霍光一派此刻并不想除我而后快。去张安世那里，最多由他将我送到海昏县就藩。”

刘贺知道此一去，很可能再无法探知柴治平背后何人主使，可龚遂与杜延明多次陪他犯险、情同兄弟，不可不救。张怡舞踱步在他面前，温柔地捉住他一只手：“殿下，我陪你去。”

刘贺本想说自己凭借冰玉牍片的“隐身”也能逃出生天，可他实不忍让张怡舞在等待中煎熬，于是笑道：“好，那我们一起去张安世那里走一遭。”

此时虽是下午未时，彤云将光线调暗三分，洛阳城里家家户户掌了灯，万家灯火模糊在水雾中。

大雨仍未停歇，车顶上一片嘭嘭啪啪的雨点声，车里点着一盏孤灯，刺骨的冷风从车窗缝隙钻入。张怡舞身披貂裘仍是瑟瑟发抖，刘贺抱住她的身子，轻吻她带泪的睫毛，情知她不是不耐风寒，而是害怕自己再遭遇不测。

柴治平派出最轩敞最华贵的马车送他们去洛阳府衙，张安世就在那里。他另派十名好手在马车左右同行，名为护送、实为监视。看那十人虽然披着油衣、还是一路淋得精湿，刘贺暗中笑话柴治平气量狭窄、怕他二人会中途逃走，他轻抚着张怡舞的头发：“阿舞，一路上你吃了那么多苦，等救出龚遂和杜延明，我们去海昏县就藩，再也不管其他事情。”

张怡舞脸上浮起红晕，眼眶里泪水氤氲：“殿下，你终于回心转意了。”

“是啊，我左思右想，神仙打架，我等凡人搅在里面做什么？”

“柴治平背后那人，比霍光还可怕吗？”

“一路上，我一直在想那人是谁。”刘贺道，“柴治平不仅仅相信那人能帮他为桑弘羊家族复仇，让柴家不必隐姓埋名躲在洛阳城里，还相信那人能扳倒霍光。更可怕的，假如那人一朝得势，‘劣币’翻身即成‘良币’，长安上林三官的五铢钱不再是官钱，洛阳城出来的才算官钱，那人早有架空长安、自立门户的想法。”

“殿下，听你的意思，莫非你已经猜到那人是谁了？”

刘贺将嘴唇凑到张怡舞耳边，小声说：“嗯，那人就是……”

马车忽然停下，叔孙泰从后面的马车赶过来，撑起两把朱红色油纸伞，拍拍车门：“洛阳府衙已到，请下车。”

此时张怡舞已听到那人的名字，一时间难以置信，愣在车厢里忘了挪步。刘贺已下了车，撑开伞去扶她。翘曲的车棚下张开一把红伞，张怡舞回过神，一手搭在刘贺腕上，一手提起水色裙摆，轻轻走下短梯。

刘贺看她身段袅娜、细腰盈盈一搦，如此千娇百媚的小姑娘，再次与自己面对难测之凶吉，心中一阵酸楚，险些堕下泪来。叔孙泰看她屡次陪伴刘贺出生入死，心里不禁暗暗钦佩这女孩。

柴治平早已派人向洛阳府衙通报，两列札甲武士守卫在门口，刘贺看看两扇黑漆大门上狰狞的睚眦兽头，与张怡舞携手进门。札甲武士将二人团团“护卫”在中心，雨滴顺着他们攥住刀柄的手流下，厚重的大门在身后“隆隆”地关上。刘贺正想着接下来是五花大绑还是直接投入囚车，只见一个瘦削男人峨冠博带、急匆匆走在前面，根本不顾还在下雨，身后还跟着两人，举着油纸伞追在后面。

头前不是别人，正是车骑将军张安世，由于走得太快、加上淋了雨，白皙的脸上泛起**。后面跟着的一位是洛阳太守，另一位中年男人面容清矍、儒士打扮，两人赶紧给张大人遮住雨。

刘贺正奇怪，张安世躬身行礼，竟是亲自出来迎接。刘贺悬着的心还未放下，清矍的中年人一见张怡舞，顿时愣了一下，随即丢下雨伞，紧紧抓住她的双臂，哽咽道：“阿舞，我找得好苦啊！”

张怡舞双臂环绕他的脖子，抽泣道：“阿爹！”

父女久别重逢，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张怡舞看父亲头发白了一半、面色憔悴，与自己离家时样貌大异，累得老父耽心，又是愧疚又是后悔。刘贺听张仲明语调酸楚、不似与张安世串通了作伪，躬身下拜，张仲明急忙还礼。

张仲明从地上拾起伞，遮在女儿头上，自己半边身子淋得湿了，张怡舞将雨伞向父亲那边推去：“阿爹，你不在山东，在这里做什么？”

张仲明怜惜地掏出丝帕给女儿擦拭发丝上的雨滴：“阿舞，听说你在驿馆两次被人追杀，刘永和刘震忒也狠毒。我好生放心不下，跟随张大人出来，寻访你的下落。”

张安世热情地邀请刘贺随他入内，本以为对方会对他这废帝不屑一顾，没想到贵为车骑将军的张安世对他毕恭毕敬。刘贺记得废帝诏书也是张安世参与起草的，他不知霍光疑似是他生父、暗中叮嘱心腹大臣对他关照，一时间不知所措。

被晾在一边的洛阳太守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惊诧于霍光的重臣对刘贺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着。

张安世见张怡舞与张仲明再说下去未免喧宾夺主，于是左手拉着刘贺，右手拉着张仲明，笑道：“何不共聚一席，庆祝父女、翁婿团圆？其余俗务，不足挂齿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