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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第1页）

果然，&ldo;澶渊之盟&rdo;以后，天下太平，于是真宗就开始在权臣丁谓、王钦若的怂恿下，搞起了泰山封禅、汾阴祭祀、营建道观等事，国家耗费，几乎不亚于对外战争。直到这个时候，王旦才想起已故宰辅李沆的告诫，不禁叹息道：&ldo;李文靖真是个&lso;圣人&rso;啊！&rdo;

&ldo;文靖&rdo;，是李沆死后的谥号。谥号，是传统中国对人物死后所能够做出的最简洁评价。有一字谥、二字谥、多字谥不同。一般选用两个汉字对死者做出褒贬，堪称对人物一生的盖棺论定。&ldo;文靖&rdo;是级别相当高的褒谥。按古来&ldo;谥法&rdo;，&ldo;道德博闻、学勤好问、慈惠爱民、经纬天地、忠信接礼&rdo;等，都是对&ldo;文&rdo;的定义；&ldo;柔德安众、成众使安、恭己鲜言、宽乐令终&rdo;等，都是对&ldo;靖&rdo;的定义。由这个谥号，也可以约略考见李沆这位&ldo;圣相&rdo;在历史上被人肯定的地位。

李沆病重期间，真宗到李府去看望，看时尚好；等到皇上车驾刚刚还宫，又传来消息：李沆病逝。真宗马上再次起驾，亲临李府，史称&ldo;哭之恸&rdo;。真宗赵恒，应该想起与恩师兼宰辅，情同父子般的二十多年，那几乎等同于亲情的交谊，以及李沆在政治治理方向，在天下道义推演方向，不可磨灭的影响力。

史称李沆病逝后，时当盛夏，但颜色不变，而且吐香如莲花，七日不灭。

历史的偶然

&ldo;澶渊之盟&rdo;前一年，李沆之死，寇准拜相，是两件大事。

李沆很了不起，但他的死终结了一个时代，以他&ldo;清静无为&rdo;的素心，很难猜度他将如何应对凶险而又吊诡的&ldo;澶渊之盟&rdo;。千年之后，回顾历史，整个北宋史，&ldo;澶渊之盟&rdo;都是一个大事件，纳入中国史，也是一个大事件。但这个大事件，很可能是李沆这种圣贤人物难以驾驭的。推演这一场中国史上的重大事件，须别具只眼。换一句话说：需要另外一种视野、另外一种格局来驾驭。非常幸运的是，&ldo;澶渊之盟&rdo;前，最适合推演&ldo;澶渊之盟&rdo;的人物寇准，适时登上历史舞台。他成为这一场中国大事件的第一推手。

李沆五十八岁时，&ldo;偶然&rdo;生病，中道而逝；随后，真宗谋划另选宰辅，&ldo;偶然&rdo;来问当朝名士毕士安，毕士安推举了寇准；两个月后，景德元年（1004）八月，毕士安与寇准同时拜相；冬十一月，契丹已经抵达澶州城北；很&ldo;偶然&rdo;地，大宋投降契丹的将军王继忠向宋廷传来了契丹有&ldo;和议&rdo;的消息……寇准，就在这一系列&ldo;偶然&rdo;节点上，走上历史前台。

如果李沆不病逝，寇准不会拜相。

如果毕士安不推荐寇准，寇准也不会拜相。

如果契丹不来侵澶渊，寇准拜相后也不会做出那等泼天的大事业。

当此时刻，我不得不对&ldo;历史偶然性&rdo;顶礼膜拜。偶然性，那是任何力量都无法抗衡的力量。

美国那位名叫阿伦&iddot;尼文斯的历史哲学家有一部《历史学导论》，书中有两个意见深得我心。

第一个意见，他说：&ldo;历史上最突出的偶然机遇是赫赫名人、伟大人物的间歇出现。&rdo;

第二个意见，他说：&ldo;事件常常不是表现为有逻辑的联系，而是被上千种机遇所决定的事件的偶然结合。不测的疾病、气候的改变、一份文件的丧失、一个男人或一个女人突然间所产生的一个狂念‐‐这些都曾改变过历史的面貌。&rdo;

偶然性与命运一样，神秘莫测。尼文斯讲述的那几个偶然事件，可以为他做出无数注脚。

&ldo;不测的疾病&rdo;，令人想到马基雅维利在《君主论》中描述的切萨雷&iddot;博尔贾，也即瓦伦蒂诺公爵。这位公爵的父亲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死前，什么都为他准备好了，由他来继承教皇的事业，但谁也没有想到，&ldo;偶然性&rdo;光临了公爵，父亲死时，他在患病。于是，准备了多年的韬略，化作虚无。以至于马基雅维利慨叹道：&ldo;如果他的处置无济于事的话，这并不是他本人的过错，而是由于运气极端的异常恶劣使然。&rdo;

&ldo;气候的改变&rdo;，战争史上的案例太多。拿破仑之所以有一场滑铁卢，是因为连续几天的淫雨，导致炮火失灵；希特勒进攻苏联失败，有一次是因为出奇地寒冷，导致坦克机油凝冻；契丹之所以有&ldo;长城口之战&rdo;的败绩，是因为雨天，弓弦受潮。

&ldo;一份文件的丧失&rdo;，南唐勾结李重进和契丹的蜡书密信，这是一份重要文件，被周世宗柴荣知晓。于是在盛怒中召来南唐使者孙晟，并最后杀害了孙晟，还向南唐发兵，攻取了淮南之地。南唐从此失去北部屏障。

&ldo;一个男人或一个女人突然间所产生的一个狂念&rdo;，传说中的妺喜与夏桀、妲己与商纣王、褒姒与周幽王，都可以看成是这类故实；楚王对息夫人的爱慕，刘宗敏对陈圆圆的掠夺，也都是改变了历史走向的故实。宋真宗酷爱的刘氏，也在自己做了太后的仁宗一朝影响了时局。西方史上最著名的两个案例也属于此类故实：美女海伦的出走导致了特洛伊战争；埃及艳后引动了恺撒大帝的东征。

这些故实，都与&ldo;偶然性&rdo;有关，不是&ldo;制度决定论&rdo;可以解释清楚的历史现象。因为一个&ldo;偶然&rdo;事件，引发一个意外后果，史不绝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