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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冬青跟着笑:“没怪你啊。不告诉他爸呢,是耳朵自己的意思,他不想让他爸担心他,我帮他传达一下。”
“好我知道了,叔叔再见。”楚阔手挥得像只雨刷器。
原以为屋里待了那麽久,向迩怎麽说都得是醒着的,可楚阔拉开门一进去,却看他躺在床上两眼紧闭,听听呼吸和心跳,平稳规律,真是睡着了。攒着一肚皮的小话要说,这下没了倾听者,楚阔又得坐着放空,到后来连自己怎麽睡去的都不知道。
一连几天,向迩在医院待了没多久,就被获批可以出院,楚阔跟在医生后面问了又问,得到的回答都是没问题。医生叫他缠得厌烦:“留院观察结果很正常,小年轻身体好,康复起来快,这很好理解的嘛。”
“可他不是脑震荡吗,这麽几天就好了?他前不久还头晕呢,要不要在检查一下?”
“那你去问问你朋友,他还晕不晕。”
楚阔扭头,向迩靠在病房门前,见他看来还耸一耸肩,哪有前些天那股萎靡劲,活脱脱又是一只神采奕奕的小野兔子。
回家路上,楚阔起先还担心向迩只是假正常,过后突发奇想要吃话梅,指挥他在暗格里瞎摸一通,结果话梅是没找着,倒是翻出一张烫金名片,上面明晃晃写着“陈冬青”,背面似乎还有手写笔迹。向迩刚看一眼,那名片就被楚阔迅速夺走,卷一卷塞进自己大衣口袋,朝后座努嘴,示意话梅应该在那儿。
向迩根本不听:“他怎麽给你名片?”
“我们那晚在医院碰上,他给我张名片,方便以后联系嘛,说不准以后还能凭着这东西,去他公司逛逛,那麽多漂亮小伙呢,你说是吧。”
“我随便问问,你紧张什麽。”
“我哪紧张了,别瞎说,”喉头滚动,抬手抹汗,楚阔理直气壮地接道,“别说我了,你看看你自己,住院这麽些天,跟吃了哑巴药一样,总和我没说两句就要睡。这就算了,你和你爸怎麽也怪怪的,我都看见你挂他电话了,你们闹别扭啊?”
向迩漫不经心道:“他不是不知道我在医院麽。”
楚阔恍然:“啊,我忘了这茬。但你真没问题吗,我看你自从和你叔叔待了一会儿之后,心情都特别低落。对于不开心的事,你要想说,可以告诉我,我绝对保密。”
向迩没有搭腔。
那晚距离今天不过数日,要真身处其中,度来仿若弹指一挥间。要向迩细想,当时自己就像一只鲁莽野蛮的小动物,狠狠一口咬在圈养自己多年的长辈手指上,他发狠地咬,喉咙里咕噜咕噜地涌着吼声,一口咬了,连牙齿都摇晃,却在脑袋被轻抚一记后被迫安静下来。
陈冬青告诫他不用多想,更不用受外界纷乱的影响,他理该待在风平浪静的小天地里万事无忧,即便有忧,也有人替他顶着,天塌也不必害怕。
于是向迩心想,这大概就是家长和孩子之间的鸿沟。这道割裂了交流的鸿沟,在他面对陈冬青时更是清晰,以往对着爸爸尚能忽略,因他们一个善于粉饰太平,一个愚笨无知,可当向境之换成陈冬青,那交流上的漏洞就像怪兽骤然张大的口,向迩连一句都没法和他说下去,只能被挟持着端坐,听他解释:那过去太复杂,不是简单几句话能解释得清的,而且也不该我来告诉你。你想知道你爸爸的事,你就自己去问他,像你之前说的,你现在不问,是害怕距离会让解释变味,但耳朵,我想问你一句,如果你真的知道了一切,你会不会害怕?
向迩说我不知道,甚至连你嘴里说的,那些可能会让我害怕的东西是什麽,我都不知道,你要我怎麽回答。
陈冬青久久没有接话,而背过身来,一手叉腰一手摸着嘴唇,向迩观察他入微,知道他以往烦躁或焦虑时就想抽烟,抽烟之前总要抚弄嘴唇,这就像向境之撒谎时总会忍不住抠弄手指,将入肉的指甲掀出一道窄窄的起伏。
的确,像向迩介意的那样,陈冬青每次面对他,都会情不自禁地将自己摆高一阶。麻烦不必让孩子知道,困苦轮不到孩子受,他是传统的中式家长,始终认为小孩儿就该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长大成年,可一当这个阶段真的来临,他却忘记向迩早早过了十八岁,即便以当下的标准来衡量,这个男孩也已到了能够独当一面,或是理应试着独当一面的年纪。
最后,这场谈判的进展为零。在这中途,向迩竭力避免自己重回旋涡,他不喜欢自己被蒙在鼓里,被一味敷衍的无力,他甚至有种被以爸爸为首的长辈耍得团团转的屈辱感,这让他困惑,甚至恼火,而避免这一切的办法就是不问和不说。
“再帮我拿下话梅呗,我最近特别馋,而且就想吃酸的。”楚阔敏感觉察向迩的负面情绪,嘻嘻笑着请他帮忙往后座探个身,自己应该是昨天去超市买完东西,顺手把话梅丢后座了。
这次他倒真没记错,后座两块抱枕互相倚靠着,中间就是那盒他心心念念的话梅。向迩探到后座,半个身体都倚过去,后脑勺叫楚阔看见,他撇嘴道:“你说人的身体可真脆弱啊,你那时候流了多少血啊,我身上沾一点,第二天回家换衣服,让我妈看见,她哭得差点把我们家都淹了。还好你爸不知道,不然肯定心疼死了。”
“拿着。”
楚阔努嘴:“给我塞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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