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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鸑鷟（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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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鸑鷟

“幽姑娘方才所使，莫非就是天地不可言中的时空之术？”谢语源自认与幽已经相熟，没有太多忌讳，直接好奇地询问。

幽带着几分笑意地看了谢语源两眼，后者现在体内真气还在激荡之中，正在慢慢调理，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拖延时间，还是真的就那么简单一问，不过幽自非常人，也不去斤斤计较这些，开口回应道：“不错，最开始封锁你剑势的，正是时空之术，不过我只是堪堪涉猎，还不曾深究，如若不然，你可要吃些苦头了。”

谢语源点头称是：“正该如此，时空之术是天地不可言之力，幽姑娘得天独厚能够，实在佩服。说来惭愧，方才幽姑娘一双绝世瞳术打乱了在下的剑心，以至于真气扰乱，不得已拖延这片刻时分，还望姑娘见谅。”

“无碍。”幽言笑晏晏，却没想到谢语源是这般诚实，心中不免多出了几分喜悦，“你只是单纯好奇那时空之术，却不觊觎我之后所使的瞳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如若一味追究，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呵，到跟个小学究似的。”幽戏谑地挑了挑眉，“就到这里吧，方才让你先出剑，现在轮到我了。”

“静候姑娘高招。”谢语源体内真气飞速运转，鸿烈玄真道不愧是源天门亘古流传下来的传奇法门，区区片刻时间，就已经让谢语源体内激荡的真气有所缓和，虽不能达到圆满无缺的程度，却已然修复了那差点破损的剑心。

仍旧是静止不动，幽的那双瞳孔仿佛写尽了世间诸般万法，灼灼烈日，娇娇月光，浩瀚星空，包容万物，那一眼，就好似天地间最锋利的尖刃，没有空灵脱俗的离尘之感，没有飘渺不定的玄奥之感，却锋芒毕露。

早已出鞘的宝剑再度泛起淡淡绿光，带着竹之坚韧的勃勃生机，谢语源双手握住君子不器的剑柄，举过头顶，与眉心平齐，这一刻的他，就如同在江涛海浪之中渡海的小舟，摇摆不定，仿佛随时就会沉没在茫茫大海之中，也不知是怎样的力量在支撑着他，心有光明，才能容纳万物，这一剑，就是在这杀局之中渡出一个生机，因为，这一剑平直而立，堂堂正正，呈一字落在胸前，就如同那伫立的高峰，任凭雨打风吹，这是守剑。

朴素无华的剑意，书写着一种无畏的执着，平淡无奇的剑招，再次让幽为之侧目，谢语源的剑道天赋，竟然如此之高，一式藏剑，巧占先机，一剑初见，道尽了千万间的真意，一式守剑，如同高山巍峨，海纳百川，可是，单凭如此，仅此一剑就能抵挡自己那秘传巫术么？幽欣赏谢语源，却不代表她会放下她那高傲的矜持，谢语源对那一记守剑很自信，她有何尝不是对自己这惊鸿一眼同样自信呢？

蓦然间，天地间响起了一声雷鸣般的炸响，真气四溢的余波，荡平了周遭丛生的杂草，割断了不知生长多少年的参天古树，吹起了那落地归根又再次飘起的黄叶，带着淡淡的寒意，恍惚间，似乎有雪花飘落，下雪了。

自春时而入，已经经历了四季轮回，好像过去了许久许久，又仿佛只是转眼刹那，巫道秘境，似乎是外部世界的一个缩影，独立于天地之中，散尽了浮华。

喀喀喀喀！一阵坚硬事物破碎的声音，在这飘雪的天地间不断响起，又过了片刻，余波散尽，细看那战斗碰撞处，淡绿色的剑身似乎隐约间有些弯曲，却又带着几分百折不挠的坚韧。重新恢复了清明的天地间，似乎划过了几抹鲜红，谢语源握剑的双手上布满了鲜血，隐隐的闷哼中，嘴角同样留下了一道血红的印记，地面出现了两道深深的沟壑，谢语源两脚陷在泥土之中，后方堆起了一片石砾，他的双腿之上，分不清是血迹还是泥土砂石的秽迹，带着破碎的鞋裤，好是狼狈，可少年的眸光清亮，没有丝毫的不甘与愤懑，浑身的狼藉却没有消减少年一丝一毫的神采，翩翩美少年，浊世佳公子，当复如是。

颤抖着的双手放下，一只手将君子不器侧放与身边，伸手置于嘴边，谢语源开始咳嗽了起来，有些许难受，有些许狼狈，他，受了内伤。如果不是方才自己率先出剑，在比试交错之中，他和幽两人调换了位置，他现在必然早已沉入那流淌的水流之内，不知道没有后方石砾的支持，他是否还能保持这样站立的姿态。

是的，谢语源这一记守剑守下了幽那仿佛能够破灭万物的眸光，可是，一力破万法，双方投入到这一记对拼之中的真气，差距太大了，按照源天门的道境三清的划分，谢语源最多也只是初入化灵境界的修为罢了，诸多奇遇带来的，是他多次顿悟锤炼出的剑道，和意识空间不知是赐予还是传承的液态真气，而幽则不然，央巫初期的修为已经等同于道境三清之中的玉清通神到上清虚实相通之间，以幽的天赋，体内真气自然也早早液化，同质量的真气，一方是低洼小池，一方却是磅礴江河，这就是差距。

“你真厉害。”幽注视着谢语源的眼睛，双方目光对视间，仿佛说出了千言万语，“没有想到，你竟然真能挡下我这一术，灵媒修灵，而眼眸更是心灵的门户，灵媒一身的能力，尽数化在这一双瞳孔之中，你修为远逊于我，却能挡下，真是了不起。”

幽是真心实意地称赞，谢语源也回以浅笑，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势，面部抽搐了一下，有些龇牙咧嘴的怪异，惹得对面幽噗嗤一笑，谢语源不知方才那一下，幽动用了几成的真气，可他却是感受到无穷的压力，就算是面对那头上清境界的蛊雕，也没能让他如此不堪，因为那次有灵碟异象在一旁削去了上清异兽的威压，现在是他真正独自面对上清境界的敌人，尤其是巫族灵媒，更是以神识强大著称，如若不是自身灵识早已蜕变为神识，稳固识海，不说挡下那真气的冲击，自己的识海受损，极有可能失去神志，与白痴无异。

蓦地，谢语源突然想起之前跟孙师兄孙启凡联手，一同对抗魔将层次的幻音教门人任天齐，那次，是孙启凡一人独自面对上清境界的压力，他才能在后方成功聚集真气，施展出源天剑舞，加之幽情灵谷陆瑶一曲《高山流水》的辅助，才能抵挡任天齐凌厉的攻势，唯有独自面对上清境界的人，才能感受到上清境界带来的压迫力，孙师兄那次，竟然独立扛下了这样的压迫，无愧他天骄的名号，心思百转间，再次看向对面的幽，并未开口。

“你既有双生异象，为何不将其释放，你是剑道路上世所罕见的天才，同样也是天赋灵根的赐予者，不全力以赴的话，你是挡不住我下一招的。”幽声音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自信，却也有几分好奇，她已经极为了解谢语源，如若不然，自会以为后者是看不起自己，故意不全力以赴，这对她这种巫族圣女来说，可是极大的侮辱。

谢语源神色晦暗莫名，在与蛊雕之战中，他就不曾施展异象，而那灵碟异象，也是凤舞灵碟的灵魂不受控制自行出现的，自从那时，他就隐约间从灵碟异象当中觉察到一种不属于他的意志，那是凤舞灵碟遗留在他身上的残魂，只待来日复苏。升华了剑道之后，他更是成功觉醒了剑心，剑心通明下，自身的一切都完完全全地显现在他的“剑识”之下，在冥冥之中有种感觉，不光是灵碟异象不属于他本身，那青莲异象虽说是圆满地帮助自己吸纳天地灵气，却总有一分瑕疵，一种超然物外般的格格不入，谢语源没有选择地相信了“剑识”传递给他的反馈，隐约间的茫然，让他有些排斥体内的双生异象，自然而然地，不会选择施展以往的战斗中，他最喜欢动用的异象加持领域这一做法，反而是用纯粹的剑道，来抗衡幽的强大。

他不愿深究他体内的情况究竟是怎么样一回事，就跟他对那盘踞在他丹田之上，占据青莲莲心最好位置的那颗晶莹剔透的石晶报以选择性地忽视一样，初学鸿烈玄真道，灵碟和青莲就各自容纳天地玄气和天地灵气，如果不是在师尊和师娘的看护下，他也不一定能平衡两者在体内的情况，之后的岁月中，在青阳峰后山梦蝶的似真似幻，再归家乡时对天地不仁的愤慨，历练之路上意识空间的停留，种种种种，他都不愿去深究，总觉得，一切都好像有双看不见的手在后方推动，自己的一举一动间，都被人所窥视，对他来说，最真实的，并不是在源天门十年修真路的艰辛，更多的是在孩童时期，那些早已花黄的音容笑貌，不论是长辈的关心，还是同辈的欺辱，那才是最富有血肉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