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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项家麒、成钰和天柱三人,搭上了去北平的火车。成钰那几箱子嫁妆摆在包厢里显著的位置,这一次,这些珠宝首饰,终于要跟着成钰回自己的婆家了。
天柱事先给家里打过电报。到了前门火车站,家里的司机已经等在车站外。
“家里还好吗?”项家麒坐在车上,问司机。胖胖的司机带着白手套,先是犹豫了一下,紧接着勉强笑笑道:“还好,还好。”
项家麒是何等聪明的人,立刻觉察不对,追问道:“老太太身子骨还好吗?”
“身子骨……倒是……硬朗,就是精神头……不大好。”司机吞吞吐吐。
“精神头怎么个不好?”成钰也担心了。
“少爷,少奶奶,我也有日子没见到老太太了。只是听别的佣人说的,说老太太最近记性不好。
成钰皱了皱眉头。这记性不好应该是老年人的通病。婆婆丧夫不久,精神头有些不济,似乎也不足为奇。想到这,她捏捏身旁项家麒的手,那人朝她勉强笑笑,心里面虽担心,但也没有再提。
汽车一路颠簸,途中项家麒有些晕车,一直靠在车窗上半睡半醒。随着车子驶近后海,看到湖边随着春风招展的嫩绿色柳枝,项家麒揉揉眼睛清醒过来。
“走的时候湖面还封着,如今已是无边水景一时新了!”项家麒小声感叹。
“是呀,不应该把娘一个人留在北平这么久呢。”成钰说道。
项家麒没说话,只是不由得长叹了口气。
车子停在门口,项家麒顾不得搬行李,掀起长衫,跨过门槛,穿着布鞋,三步并作两步往正院跑。成钰顾着车上的细软,又怕他太着急,在后面喊他慢点。他仍是不回头的疾走。
远远看到和以往一样等在屋门口的母亲,项家麒稍稍放下心来。
“娘,这里风硬,怎么不在屋里等着?”项家麒走过去,双手扶住母亲的双臂,上下打量老妇人。几个月不见,母亲鬓边的白发更加刺眼,眼里也更加浑浊了。好在那慈祥的笑还是一如既往。
“我的儿,你可回来了。让娘好好看看!”
项家麒心里本就有愧,听到母亲如此说,膝盖一弯,就要跪下请罪,被母亲搀住。
“娘,是儿子不好。以后儿子不走这么长时间了。”
此时安置好行李的成钰也急忙赶来,一面给婆婆请安,一面帮他解释。
“娘,从璧在上海受了些风寒。那边有一家德国医院,专治他的喘症,索性在上海住了快一个月医院,才耽搁了。”
老妇人摸着项家麒的脸颊,心疼极了。
“我的儿,这身子什么时候才能好些呀!”
项家麒露出如春日阳光一样的笑:“不碍事,住在医院里也是为了调养。这阵子好多了。开春后,还没喘过。”
老妇人听了,眼里的浑浊也慢慢化开,闪烁着欣慰的光芒。她笑着说道:“这就好。等你爹从银行回来,我告诉他。他就不放心你的身子。”
项家麒和成钰本也笑着,听到这话,立时一怔。项家麒看向一旁搀着母亲的佣人,那佣人咬着嘴唇,无声的摇头,眼里满了不安。项家麒自己搀过母亲,往屋里走。
“娘,咱们回屋去。给您带了上海的点心,朱儿给您挑了洋式的衣服,一会儿让她服侍您试试。”项家麒一边走一边哄老太太。亲娘高兴得连连说好。
成钰跟在后面,刻意拉住那佣人,离他们远些。
“怎么回事?这有多久了?”成钰小声问。
“少奶奶,老太太从过了年就时不时的犯糊涂。也不是老这样。就是有时候冷不丁的问起老爷怎么还没回来。眼前的事总是忘,可是过去的事记得一清二楚。会不会是太想老爷了,少爷也不在身边,才这样的?”
成钰绞紧了手里的帕子,一时也没有主意。一边的项家麒则是一刻不离老太太。本来刚下车应该更衣休息,他硬是陪着母亲说了半天话,又自己伺候着她吃了晚饭,直到老太太面露疲态,才嘱咐佣人们伺候她洗漱睡觉。
出得院门来,天色已经暗下来。院墙下的竹林随风发出萧索的声音。夜色里,猫头鹰一下、两下孤独的叫。
项家麒疲惫不堪,他手撑着膝盖,坐在回廊的石凳上。黑暗中,月光照在他脸上,那剪影眼帘低垂,无限心事聚在眉间。
成钰怕他受了风,想拉他起来。
“从璧哥哥,回去再坐好不好。这里冷。”七八中文最快^
“都是我不好。”他飘渺的声音如风吹过,“这一次走得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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