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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挛鞮顿（第1页）

一个小红泥炭炉中塞了些干草松果，烧得噼里啪啦乱响，这个时代的壶做得其实挺有创意，长条型的壶很适合窄口的炭炉，炭炉上修成堞状，抓稳壶的同时还能起到通风的作用，一个长壶也能装更多的水。

赵熙华明显对弗忌烧完热水还要倒进茶壶这种脱裤子放屁的做派看不顺眼，在他的想法里直接把茶叶扔进壶里不就好了，抬起手的瞬间被弗忌瞪了一眼，怏怏的放下手里的茶叶瞅着窗外的天作委屈状。

在骑着马赶了十多天的路后一行没骑过几次马的人下半身终于报废了，出了居庸塞后如愿以偿的进了马车，倒不是李法外开恩，主要是怕他们一个不小心骑着马在这平原上跑远了遇到个马贼什么的死的冤枉。

出了居庸塞再走两天就能到此行的目的地无终，弗忌已经不太担心被追杀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支轻骑没有出现在自己眼前，不过在这天高任鸟飞的地方孤门的商队比他们熟悉了何止一筹，真来了一行人拼着东西不要，不吝马力也能赶到无终去。

东胡的首领年纪大了，这年头能活过三代的人真不多，除去赵家老太君和家里的几个族老外估摸着草原上也就这个头曼首领了，八十多岁的年纪还眼不瞎耳不聋还真能夸上一句基因好。

东胡总领北方各游牧民族，无终算是其中的王族，而靠近中原的几支近些年反倒有些听调不听宣的意思，西面秦周边的空同，义渠；赵国北面的楼烦；燕和赵之间的中山。只能感叹华夏文化强大的侵蚀能力已经把这些本来就没多少传统的游牧民族吞噬的差不多了，这欺上瞒下的技俩玩的比诸夏还要纯熟。

无终反倒很好的保持了游牧民族的传统，远远的一支哨骑就注意到了这支庞大的商队，瞥见孤门的标记时眼中不由得露出笑意，这个笑脸弗忌很熟悉，自家大哥那天听自己提起楚国的时候就是这么个笑脸，是一种看到猎物的笑容。

哨骑眼中不时表达出的轻蔑和寒冷看得弗忌心头发寒，要不是顾虑到抢夺一次后孤门就不会再来，自己一行人现在已经是刀下亡魂，每年孤门除了纳贡外少不了还要送些胡人喜欢的东西来做贸易。

游牧民族绝对和传说中的巨龙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血缘关系，因为就算是他们的祖山祭坛里已经堆满了玻璃他们对玻璃的需求依旧孜孜不倦，听说所罗门王的宝藏也是一堆玻璃，不知道以后的人发掘出东胡王的宝藏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感受，估计看到这些五颜六色的玻璃死的心都有了吧。

眼下也就过了三百年的样子，要么再过几年自己去把所罗门的墓给掘了再飘然离去，留下一个盗墓笔记一般的神奇传说。种下盗墓的种子，再留下一个职业，名为摸金校尉，顺带送他们一套专业工具和一堆不知所云的规矩，啧，耶路撒冷，哼哼，陪葬是从人间到阴间最大的走私行为，我不能任由他们浪费人类的资源。

弗忌一边想一边嘿嘿冷笑，身边的众人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为那些被少师惦记上的人暗自祈祷一番。吴旭瞅着眼前的弗忌有些疑惑，上一次看见这个笑容的时候他正在幻想当海盗；再上一次他才六岁，在想着看周家闺女洗澡，每次只要一看见这个笑容他脑袋里肯定在冒坏水。

靠近无终了，再翻过眼前的一道丘陵就能看见东胡人的大营，这几年东胡王族被养的太好，中原诸夏的供奉让他们即使不用放牧也吃喝不尽，春夏有冰敬，冬有碳敬，逢年过节还有节敬。

慢慢的本来该游牧的东胡也开始定居了下来，老首领这几年年纪大了似是察觉到一丝不妥，根据和孤门相熟的左领说老首领头曼曾经提议过逐水草而居，恢复旧制，奈何手下连番阻挠，想想也是，这些头领都已经吃得脑满肠肥，连能不能上马都还两说。

商队进了大营，五六万人居住的帐篷一眼望去接连天际，交割了贡品后弗忌跟着赵崇文向着帐外走去。这年头纳贡是真纳贡，不是像后世那样你送我两匹布，我为了彰显天朝上国的礼仪还你一车金子。一车车的粮食，瓷器，铁器，盐就这么白白的送给了胡马，那些人还一脸我收了是给你面子的表情。赵熙华他们看得双眼泛红，一车车糜子，一车车菽都是能活人的东西，他们拿来喂马。燕国国都蓟城尚且路边平民还面露菜色，起码活了下来，谁知道那些小城小村里的人生活的怎么样？干脆眼不见为净的缩在帐篷里。

弗忌的面色也不大好看，赵崇文反倒一脸自然，两人七拐八扭的在帐篷间窜行，从大方向上看是往着大营中心走去。金帐不远处便是左领的帐篷，东胡同样以左为贵，看样子这是要先见左领了？这样贸贸然的过去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弗忌还没问出口，眼前的大帐里便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我听脚步声是不是崇文小弟来了？”一个身高九尺有余的大汉掀开帐篷走了出来。

赵崇文也适时的在脸上挂上一个大大的笑容，亲切的先和对方施了个抱胸礼，然后张开双臂和对方抱了一下，胡人大汉拍着赵崇文说道：“你们华夏人就是这么爱施礼，好像不施礼就不会说话一般，和你说了多少次就不知道改一下。”

弗忌被眼前的大汉浓重的体味熏得直皱眉，这味道该怎么形容，腥膻味也就罢了，体味也就罢了，这些年中原进贡之物不乏熏香，但是你澡也不洗直接就这么熏上了再和原来的味道一混，简直要了命，特别是为何是花椒？这一身味道简直能当一盘菜。

“顿还是这么健壮，咱们相识多少年了？二十年前到现在每年咱们都能见上两三次吧？只是为何每次见你都还是在左领帐篷？”赵崇文若有深意的望向不远处的金帐。

“崇文小弟说笑了，大首领春秋鼎盛，再过三四十年还是我们的大首领。”左领顿脸上颇有些自嘲的说道，左领类似于世子，想想自己这个世子一当四十年，也是世间少有。“忙着和你叙旧，忘了请你进帐，倒是我失礼了。”说着掀起帐篷迎赵崇文进去。

左领顿这才注意到赵崇文身后的弗忌，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弗忌连忙道：“孙弗忌拜见左领挛鞮顿。”弗忌开口后，左领顿脸上顿时一黑，转头怒视赵崇文说道：“我两相识二十余年，却不知你把我当作中原那些恶心贵族，我不喜！”

听到这句话后弗忌也脸色一黑，赵崇文反倒哈哈大笑道：“顿兄莫要误会，这不是，而是老夫晚辈，想来将来或许要接老夫的班，所以特地带他来涨涨见识。”挛鞮顿听闻后脸上一阵尴尬，然后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弗忌，捏了捏他的手臂和大腿，让弗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挛鞮顿说道：“你这晚辈身体也就那样，和咱们胡人的孩子不能比，就这小身板怎么经得起草原上的风沙，就该多吃点肉，多喝点酒，让他在草原上呆上一两年，我保证把他练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弗忌听道挛鞮顿说要把他留在草原后双腿不听使唤的开始打摆子，脸上强自挂出一个笑脸说道：“左领有所不知，左领的身体就算是在整个胡人族群里都是最强的，弗忌的身体在华夏诸国虽不算最强却也不是最弱的。”

挛鞮顿听到前半句夸他的话后哈哈大笑着引弗忌一同进了帐篷。

三人就坐后端起一碗烈酒互敬一番，弗忌同他们一般干了一碗，看得左领顿眼前一亮说道：“好，酒量比身子骨强多了，再来。”烈酒孤门出产，既当作贡品，又做贸易，粮食不多三十余度的样子，用的是大米酿造。

几碗酒下肚，弗忌的脸有些泛红，挛鞮呵呵一笑顿自言自语道：“也不知还能和崇文小弟喝几次酒。”

赵崇文明知故问的说道：“顿兄何出此言？”

“左领我已任职四十余年，从我还小到现在，我怕我活不过那老东西啊。”这话就有些诛心了，弗忌和赵崇文一时间默然不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