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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ldo;是。&rdo;侍者眼里闪过一丝疑惧，赔声下气地笑了笑，露出了半颗残缺不齐的门牙。然后肃立一旁，再不敢轻举妄动。

倒满两杯酒，杜昂拿出一副多余的筷碟，从桌上的盘子里分别挟了些菜，匆匆塞入口中咀嚼。伦庭玉像是熟视无睹，余伯宠却暗暗惊奇，对杜昂的警觉周密又多了一层认识。

&ldo;好了，你俩下去吧。&rdo;伦庭玉说，&ldo;菜也吃不完，分出一半给根发他们送去。&rdo;

杜昂依言照办，和侍者一起离去，随手带上房门。伦庭玉举杯笑道：&ldo;请吧，伯宠，&lso;莫思身外无穷事，且饮生前有限杯&rso;。&rdo;

虽然两人在一场同仇敌忾的争斗中败落，无形之间却加深了彼此亲厚的程度，这或许是花再多金钱也难以收到的效果。余伯宠喝了口酒，发觉伦庭玉过分在意自己的情绪变化，于是首先声明。&ldo;伦先生，我不可能因为一场牌的输赢徒增烦恼，只是担心与威瑟的合作没有乐观的前景。&rdo;

&ldo;哦，为什嘛？&rdo;

&ldo;此人利令智昏，私欲膨胀，日后难保不会节外生枝。&rdo;

伦庭玉缓缓啜了口酒，说：&ldo;所以更需劳烦大驾，西北之行不止是翻山越岭，也有监督牵制这些洋人的作用在内。威瑟的行径确实令人不齿，但是，&lso;将欲取之，必姑与之，&rso;在尚未把握主动以前，我们只有暂且忍耐。&rdo;

&ldo;您指的是那半幅楼兰地图吗？&rdo;余伯宠说。

&ldo;不错，&rdo;伦庭玉说，&ldo;还请你一切从大局着想，权当是与虎谋皮吧。&rdo;

&ldo;与虎谋皮虽然困难，但不要忘了，我本身也是一条修行多年的狐狸。&rdo;余伯宠笑着说，&ldo;不过，在到达新疆之前，您最好先查验一下那半张地图的真伪。&rdo;

&ldo;噢……目前还办不到，&rdo;伦庭玉说，&ldo;这次威瑟并没有把地图带在身边。&rdo;

&ldo;什么？&rdo;余伯宠瞠目结舌，&ldo;您……您也太草率了吧，怎么能仅凭一面之词就相信他的诚意。&rdo;

&ldo;是这样的，&rdo;伦庭玉解释，&ldo;虽然我持有半幅地图的事情已不算秘密，但当年和那个印度仆人之间的来往细节几乎无人知晓，威瑟之所以尽知详情，是因为与德纳姆家人的交情非同寻常，这一点足可反映他的考察方案并不是凭空捏造。另外，他还向我展示了英方领事馆出具的证明文件。&rdo;

&ldo;可是，他为什么不直接出示更具说服力的地图呢？&rdo;

&ldo;据我所知，&rdo;伦庭玉说，&ldo;那半幅地图还掌握在德纳姆后人的手里，如今就在另一支由西而入的探险队中。威瑟与德纳姆的后人之间似乎订有一份微妙而复杂的协议，在进入沙漠之前，他也无法真正获得地图的使用权。&rdo;

&ldo;他们的协议不外乎相互制约，利益均分。&rdo;余伯宠猜测着说。

&ldo;或许是吧，&rdo;伦庭玉说，&ldo;但无论如何，他们都离不开中方的大力支持。至于威瑟的私欲膨胀，大可不必介意，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rdo;

&ldo;您的意思是……&rdo;余伯宠茫然。

&ldo;私心杂念人皆有之，包括你我也无法避免，只不过各自的动机不同罢了。&rdo;伦庭玉说，&ldo;试想，假如人人淡泊名利，谁又会拿着生命作赌注前往那方荒僻凶险的地域呢。&rdo;

余伯宠感触颇深地说：&ldo;是呀，忘情荣辱的境界总是难以接近。在奔赴沙漠的各路人马里，无论如何巧立名目，最终都不免暴露出贪婪无厌的本质。但依我看来，其中也有涅而不淄的特例。&rdo;

&ldo;哦，还有例外，是什么人？&rdo;伦庭玉问。

&ldo;不要忘记了，&rdo;余伯宠微笑着，&ldo;以您已经拥有的声望和地位，居然不辞劳苦，亲临险境，恐怕没有人会怀疑这一片拯救国粹热心公益的初衷吧。&rdo;

&ldo;呵呵，承蒙谬奖，不胜惭愧。&rdo;伦庭玉笑道，&ldo;其实，若非迷恋西域文化，有一份先睹为快的渴望，我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如此卖力。&rdo;

卑以自牧的风范越发让人钦佩，但余伯宠并非巧言令色之辈，纵使心中敬仰，也不可能当面称颂不绝。又喝了一杯酒，忽然想起另有话说，正是上船前已酝酿于胸的一番告诫。

&ldo;伦先生……有句话说出来也许不大妥当。&rdo;他欲言又止，暗自掂量着直言陈述的结果。

&ldo;没关系，有话尽管说。&rdo;伦庭玉鼓励着，却连打了几个哈欠，像是疲乏不堪的样子，于是自嘲似的笑道：&ldo;唉，到底是年岁不饶人，天色尚早，我竟有些困倦了。&rdo;

《楼兰地图》（三）（5）

&ldo;怕是连日操劳的原故，伦先生不如早点休息吧。&rdo;余伯宠见状不便多说，正想提出告辞，却也猛然感到眼皮涩重，头脑昏沉。再看伦庭玉，更加大吃一惊，发现他早已失去了雍容自得的气度，双目紧闭，口角流涎，一头歪倒在座位上，金丝眼镜险些滑落。

&ldo;伦先生……&rdo;余伯宠心知有异，试图伸手搀扶，身体却没有半分力气，想要高声呼救，嗓音却已变得嘶哑。纷乱的思绪还来不及集中，就觉得面前一片乌黑，随即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