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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章 共赴花神会（第1页）

一时之间，修炼气法成了江湖之上人人追捧的热潮。但是，这股热潮来得快，去得更快。早在气法之道创立之时，便是最为艰难的一个。修内力，是入门易而造极难。相应的，有些内功派别则是入门难，提升易。而修气法，则是入门难，提升更难，登峰则是难上加难。但之所以还有人前赴后继的尝试，就是因为修习其他派别，修为每提升一界，其内功增长即便是飞跃，也不过是叠加的关系，而气法，则直接等于翻倍。这样事半功倍的门路，即便是难比登天，也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诚然，其中的大多数最终都因一无所成而放弃了，蒋谦的成功激起了那些想要一试，却摇摆不定的人的斗志。但个例的成功带给人们的，除了激励，更多的其实是假象。毕竟，蒋谦只有一个。

蒋谦自十六岁第一次登擂，那榜首的位置便再也不曾旁落。以至于陇西擂前，人们讨论的内容都变成了：你们说今年何人可以夺得榜眼的位置？

当然，陇西擂除了切磋较量，还有个很重要的意义，那便是只有登上这个擂台，取得成绩，再根据个人的能为、特点，由德高望重者赐予一个绰号，才算是正式出师。而自此以后，狭路相逢，自报家门便有了称绰号的资格。待这绰号在绿林人中叫响了，也就算江湖上有了这么一号。

换句话说，不登陇西擂，便不算正式出师。按照正常的情况，拜师学艺学到郑心远这个程度，即便是开山自立也不为过了。但是他竟连出师都未曾。

对此，师徒二人保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每当陇西战帖一到，涵忧散人总是斜一眼，然后打发其余弟子去收拾行装，唯独不让郑心远去。郑心远也问过缘由，她只是轻蔑哼一声，阴□□：什么时候能有十足把握赢下蒋谦，什么时候再去。

那歌谣里称他“三清公子”，在他听来，不无讽刺。修为已到海境，竟连个绰号也没有，这也算一桩奇闻。自古以来君子必有字，而绿林人则必有号。但前朝皇室乃是武夫出身，认为姓名字号别号小字什么的统统都是累赘，因此便废除了这个制度，一概只称名。郑国得了天下之后尚且没来得及推行新的制度，便匆匆亡了国，因此像郑心远他们这一辈人都是只有名而并无字号。称名不尊，称号他又未得。以至于绿林同仁之间，还得尴尬称他一声郑公子。

“公子”在前朝，曾专称皇室子弟，后来普及为一切男子的代称。他一皇室子弟，称“公子”也有一语双关之意。原本郑王与江湖颇多瓜葛，郑心远耳濡目染，才对自己江湖儿女的身份比较认可。可偏偏郑王笃信黄老，险些把他送上碧海青天阁当了个小道士。自己一身本领也和道藏密不可分，幸而碧海青天阁不修道宗，否则这“三清”二字用在他身上，他还真是连喊冤的机会也没有。ァ78中文ヤ~⑧~1~ωωω.7~8z~w.còм

任他再不愿，那“三清公子”的诨号还是被叫响了，即便他未得绰号，当面称呼不合规矩，但背地里人们提起他来，还是叫得起劲儿。歌谣里称蒋谦为“羽衣郎”，指的多半是蒋家历来崇尚仪态端方，一动一静不但得体，且十分雅观，若是俊俏郎君，举手投足间颇有“谪仙之姿”，称得上赏心悦目。

同样一首歌谣，放在如今的自己身上，就如同在说“一个落魄皇族假道士”，而放在人家身上，则是谦谦君子林下风。这是何道理？

他这思绪一飞，足有半晌没有回答，蒋谦也不催他。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如此失礼。“抱歉啊，我刚刚出神了。”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打不过他，而未登陇西擂吧？

“无妨。”

正想细说，就听一阵敲门声响起，“二位公子，我进来啦！”

郑心远嗯了一声，又坐回床上。

晚膳菜品很丰富，而江浙一带菜肴又以精致著称，几样小菜、茶点样样工巧，如江南女子一般含羞带怯，半遮半露，让人不忍下口。索性酒坛并不似江南女子，倒是大碗大坛，腌脆笋则单独盛放在小碟之中，层层叠叠，摆得精致。

“放下吧。”郑心远一指桌案，“有事唤你。”

小二告退，房内又只剩下两人相对，不出所料一片寂静。

无声无息对坐在桌案两侧，郑心远揭开泥封，酒香扑鼻，只闻着便知此酒甚烈，郑心远抱着坛子埋首用力嗅了一下，赞了声“好酒”，单手擎着酒坛，为两人各自斟满一碗酒，“千宿绝，客气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不过久闻不如一见，相遇就是有缘，我敬你一杯！”言罢，一饮而尽，酒一下肚，身子瞬间热了起来。

蒋谦也端起碗来，却不急于豪饮，只就着碗边呷了一口，道：“‘雪浪’可否借我一观？”

郑心远这边已经一碗接着一碗连着喝了好几碗，正喝得兴起，脸颊红扑扑的。闻听此言，放下伸向腌脆笋的筷子，从腰间摸出雪浪，横在桌案上，示意他自取。蒋谦双手接过，手指略一摩挲，神色微漾，低声问道：“这箫，从何而来？”

郑心远心道：看来千宿绝对他的箫很有兴趣，上次他昏迷之时他便不知为何取走，后百般索要才归还，现如今又要来观看，莫不是真的看上他这只箫了？

闻听蒋谦发问，他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的，可我记不起来。”

“记不起来。”蒋谦喃喃重复。

“是啊，小时候的事，我模模糊糊记不起了，但这箫自小便跟着我，师父为我选了几十样兵器我都用不顺手，倒是‘雪浪’。师伯说用箫当武器也不错，大巧不工，以钝克利。不过从前我爹是王爷，我是小王爷，哪用得着我和人打架斗狠，所以说是武器，其实还不只是个乐器。”

“只是乐器。”蒋谦又重复。

郑心远乐了，“你为何学我说话？”

蒋谦不答，似乎又陷入沉思了。郑心远咋舌，心说这人就和个坏掉的日晷一样，时灵时不灵。他倍觉无聊，吃饭也不肯老实吃，一手远远捏着筷子中间，轻轻夹起一片腌脆笋，另一只手交错上来，巧劲一拍那筷子头，脆笋片便飞了起来，凌空用嘴叼住，衔在牙尖，得意对蒋谦扬了扬眉，就好像在说，你不行吧？

笋片嫩青，齿白唇红，配上眉飞色舞的神采，分明行为举止就像调皮的顽童，笑容却明媚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咔吱、咔吱”嚼着，“唑”一声又吸了口酒，似乎非得弄出点声来，吸引对方的注意才好。

蒋谦依旧慢条斯理、端方儒雅地专心吃饭，筷子都不肯多用一份力，目不斜视，岿然如老僧入定。

郑心远颇为受挫，这人什么意思？把自己叫来就是为了看他臭脸的？看他那一板一眼的样子，和自己绝不是一路人。他为人端正刻板，更是和自己这不修边幅的做派格格不入，估计隐忍自己放浪形骸的行为也该不甚爽快，既然如此，何必互相伤害呢？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好吗？

看来一定是有什么更重要的目的，以蒋谦的自制力，若是此事重大，忍自己一天两天应该还是过得去的。问题是到底是什么目的呢？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思乱想着，一坛酒已经见了底。想再开另一坛，随手一摸，却摸空了，再顺势往旁边一摸，竟然摸到了温热滑软的一只手。他吓了一跳，转头去看，就见蒋谦的手按在那坛尚未开封的酒上，而顺着他的手往上看，正是自己的手。

两只手搭在一起，交叠着，郑心远莫名有点尴尬，赶紧收回手，讪讪道：“别客气，我自己来就行。”

蒋谦却没有撤手的意思，直勾勾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