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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章 守株待兔（第2页）

蒋谦头也不抬，只以手帕擦了下唇角，声音不大却清晰道：“坐下。”

郑心远万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句，想走又不好走，想坐下又觉得凭什么要听他的，犹豫间原地打了个转，“你……”

转念一想，自己确实太心急了，只好耐着性子又坐下，单手托腮看着蒋谦，心中腹诽：我就不信，被人目不错珠地盯着还能有这么好的性子吃得下去！

一刻钟之后，郑心远眼睛都酸了，蒋谦还是没有要结束的意思，他以手扶额，“得了，千宿绝我服了你了！甘拜下风，一败涂地。你愿意吃就自己慢慢吃吧，我就先走一步了。”

“坐下。”

一模一样的语气，一模一样的内容，郑心远仿佛觉得时间倒流了，脸上尝挂着的笑消失得无影无踪，眉间多了一分戾气，“我说你到底什么意思？要等到我同门的尸首招苍蝇了再走吗？”

蒋谦不理睬他的韫怒，淡淡道：“午时。”

“午时！？”郑心远彻底无语了，不知道是和蒋谦较劲还是和自己，竟然还真就又坐了下来，雪浪拍在桌子上，一副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给我变个凶手出来的样子。

心性使然，让郑心远踏踏实实坐着熬时间对他来说就和上了十八道大刑一样。他越是心中烦乱，越觉得时间难熬，更是看着气定神闲的蒋谦来气。这会儿也没有好兴致再去逗人家，一言不发黑着脸的样子让路过的伙计都想绕着走，不知道这位爷正跟谁运气呢。

好容易挨到正午，蒋谦终于不紧不慢出了门去，经过了这么一上午，郑心远的脾气早就消了大半，也不似先前急躁，安安静静跟在蒋谦后面，时刻留意着四周。季安寺离客栈不远，两人藏身树后，郑心远手搭凉棚张望了一下，不见蒋家人和自己的师弟，只有几个看护现场的衙役守着。

正要问蒋谦要不要想办法进去，蒋谦却只蹦出一个字来：“走。”

郑心远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去哪？”

蒋谦道：“十里渡口。”

“梦兰花？”隐隐有种猜测呼之欲出，却怎么也想不到点子上，经蒋谦这么一提醒，他才如醍醐灌顶一般，“之前发现的尸体旁，各有多少朵花？”

蒋谦道：“七枚。”

“所以？”

蒋谦解释道：“尸首出现的频率是固定的，三日一次，接连三次。苏杭一带，只有吴门有梦兰花分布，此花娇贵，无法移植，离土则死。尸首旁的梦兰花开放、保存程度不尽相同，并非采自一日。”

他的解释极为简短，甚至有些风马牛不相及，但郑心远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说明这里的梦兰花是独生，不成片，凶手无法在一日之内采齐，因此每天都会去采，而梦兰花只在午时开放，因此你断定凶手一定会再来？这里的百姓都不敢冒犯梦兰花，而梦兰花花期短暂，遇土则入，平素也是难以一见，因此即便是被凶手取走了而不是自然凋谢，也不会被人发现。”

蒋谦微一点头，郑心远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蒋谦淡淡道：“你告诉我的。”

郑心远脸上的疑惑烟消云散，自嘲地笑了笑，想起昨日在蓉蓉面前胡说八道的时候提到那些新鲜程度不一致的花瓣是不是花神娘娘的恶趣味，可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竟然会忽略。其实蒋谦所说的这些信息自己也完全知情，只是并没有串联在一起考虑。

郑心远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对蒋谦道：“千宿绝，你这不厚道啊，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蒋谦道：“你并不曾问。”

郑心远彻底没脾气了，回想起来，自己先前滔滔不绝说了这么多，却就是没问到重点。他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算是白活了，怎么觉得自己这个众人口中的“小无赖”倒是被一个正派得让人发指的“老正经”耍得团团转。

心里呜呼哀哉一路，到了十里渡口的时候，刚好离着午时只剩一盏茶的时间。十里渡口正如其名，是一个早已废弃的渡口，这片水域的水已经基本干涸，只剩下小片的湿地，长满了各种香草。梦兰花的花枝就在香草丛中，莹白的颜色颇为扎眼。远远看着，孤零零的花枝上长出零星花苞，确实不多。两人找了个隐蔽处守株待兔，郑心远继续胡思乱想：从浮玉山到姑苏，吴门乃是必经之路，蒋家选在此处落脚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的呢？梦兰花极为稀有，凭蒋家的势力想要查到吴门上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前提是他们得知道那花便是梦兰花。但看蒋七夜的反应，对这里所发生的事似乎也并没有心理准备。而且，那《草木图鉴》乃是碧海青天阁秘传，梦兰花又极为稀有，所谓术业有专攻，蒋七夜不知道也实属正常。退一万步说，若真是蒋家人有意隐瞒，又何必亲自登门，又一路把他们引到吴门来？

再说蒋谦，即便他以喜怒不形于色、山崩于前也依旧不失风度著称，但他的反应也太过平淡了一些。再说那日的幻境，未免太蹊跷了一些。既然不是蓉蓉所为，那会不会是这凶手做的呢？但蒋谦对这幻境的破解之法如此手到擒来，就好像是提前知道一样。等等！这么说蒋谦很有可能早就知道这花神会有问题！可是他之前分明说了，不想来啊！这什么情况？明知有线索却不想来？莫不是那些子弟的失踪、枉死和他有关？不对啊，要是如此，他该极力阻止自己来才是啊……而他所表现的分明是来也行不来也行，或者说是对来此并无兴趣，但也不排斥。这么说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对于这一桩迷案的态度也是如此！破也行，不破也行！

可是为什么？

他下意识偷看了蒋谦一眼，后者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一切都和他无关。

郑心远觉得自己真是闲得无聊，不知何时开始竟然这么喜欢猜旁人到底在想什么，准确的说，是猜蒋谦到底在想什么……猜到了又无法验证，可他就是想猜，并且对此津津乐道。

不知不觉间头顶的日头又溜了几步，马上就是正午了。梦兰花的花苞已经抬起了头，隐隐有开放之势，郑心远目不错珠盯着梦兰花，握着雪浪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严阵以待。

半人高的兰草丛中一阵窸窣，郑心远轻喝了声“戒备”，几根金针抿在指间，雪浪也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