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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2 豪礼相赠（第1页）

李林甫听着武温?言不由衷的话语，心中忍不住暗自冷笑起来。

将武温?引荐给武惠妃、并且引导其人去离间张岱和武惠妃之间的关系，是他从武氏那里得知有武温?这个人存在之后，便向武氏口传面授的一个计划。武...

张岱坐在胡商酒庄的厅堂深处，手中执杯未饮，目光却已穿过层层人影，落在那名正俯身斟酒的碧眼胡姬身上。她低垂着颈项，发间缀着几颗碎玉铃铛，随着动作发出细微清响，像是远疆荒漠中风掠过枯藤的声音。张岱忽觉心头一动??这铃声竟与前夜梦中所闻一般无二。

那夜他宿于太常寺值房，漏尽更深之际，忽闻檐角微响，似有女子轻歌，词句模糊不清，唯余一段旋律萦绕耳畔，婉转凄厉如泣如诉。醒来时案头乐谱残页上多出一行小字：“北坊邸中，魂不得归。”彼时只道是醉后幻觉，未曾在意。可此刻铃音入耳，心口竟隐隐作痛起来。

“八郎可是觉得不适？”康立德见他神色有异，凑近低声问道，“若是嫌此处喧闹，我可命人另辟静室。”

张岱摇头，将杯中葡萄酒一饮而尽，涩味夹杂着一丝腥甜在舌根蔓延开来。“此酒……比往日更烈。”

米小川在一旁赔笑：“这是新自波斯运来的‘赤露’，据说是用山葡萄酿制，埋沙三年方启封。我家妹子说，唯有贵客临门才敢取出奉饮。”

张岱不动声色地瞥了那胡姬一眼。她正退至角落，袖口微掀，露出腕上一道陈年疤痕，形状宛如弯月。他心中骤然一凛??昨日午后，他在西市南巷查验一份户籍簿册时，曾见一名老胡奴提及自家亡女，言其被北坊某贵人家强掳为婢，逃亡途中遭鞭挞致死，尸首弃于坊外枯井。那女子生前最爱佩戴铜铃，腕上亦有一道月牙形伤痕。

“康兄，”张岱缓缓放下酒盏，“你说这北坊贵人家，究竟是谁？”

康立德脸色微变，左右顾盼后压低声音：“你莫非不知？便是武三思府上！他家近日广召乐工舞姬，说是为圣人筹备春祭大典采选伶人，实则……”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只轻轻咳了一声，举杯遮面。

张岱眸光一闪。武三思乃当今梁王，权倾朝野，与韦后私通已久，宫中传言其欲图储位。若真如米小川所言，连康廉这般西市豪商都不得不屈从借人，足见其势之盛、其威之重。但他仍不解：为何偏偏挑在这宵禁鼓响之时设宴迎客？又为何非要借用外坊男子？

正思忖间，忽听堂外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夹杂着金吾卫特有的鸣锣喝道。众人皆惊，纷纷起身观望。只见两名披甲校尉闯入酒庄，手持火把立于门前，其中一人高声道：“奉金吾卫中郎将令，今夜西市查缉违禁香药，凡有藏匿龙涎、鸦片、迷魂粉者，一律收押问罪！”

厅内顿时骚动。那些原本嬉笑饮酒的官吏们面面相觑，有人悄悄离席欲遁。张岱却注意到，米小川非但不慌，反而嘴角浮起一抹冷笑，随即挥手示意几名仆役抬出一口黑漆木箱，当众开启??里面赫然是数十包密封严实的香料包，每包之上皆印有太常寺监印。

“诸位放心，”米小川朗声道，“我等所用香药俱经太常署验讫，绝无违禁之物。若有疑虑，尽管上报御史台核查便是。”

此言一出，众人心神稍安。唯有张岱心中警铃大作。太常寺虽掌礼乐祭祀，却从未有过监管香药之责，更遑论颁发印信。这分明是伪造公文、僭越职权之举！他悄然摸向腰间玉佩下的暗格??那里藏着一枚协律郎专用的铜符，可用于紧急时刻调阅京兆府案卷。

就在此时，那名先前侍酒的胡姬忽然踉跄跌倒，手中银壶倾覆，酒液泼洒满地，腾起一股青烟，竟腐蚀得木地板吱吱作响。她尖叫一声，双目翻白，口中吐出黑血，四肢抽搐如遭雷击。

“有毒！”不知谁喊了一句。

顷刻之间，整个厅堂乱作一团。有人拔刀戒备，有人夺门而出，更有几位同僚捂腹惨呼，显然也已中毒。张岱迅速跃起，一把扣住米小川手腕：“说！这是怎么回事？”

米小川面无人色，颤声道：“不关我事……是北坊那边送来的东西，我只是照吩咐行事……”

“哪个北坊？武府？”张岱厉声追问。

米小川还未答话，门外忽又涌入一群黑衣蒙面之人，手持短刃，动作迅疾如鬼魅。他们并不杀人，而是专挑中毒倒地者拖走，甚至连那具胡姬尸体也被裹入麻袋带走。张岱欲阻，却被一人迎面掷来一只陶瓶，摔碎后逸出浓烈香气，熏得他头晕目眩。

待视线恢复清明，那群黑衣人已消失无踪，厅中只剩七八名幸免于难者瘫坐地上，人人惊魂未定。康立德捂着胸口喘息：“他们……他们带走了六个人……包括两名太常寺主簿……”

张岱扶墙站起，脑中思绪飞转。此事绝不只是宴饮中毒那么简单。那毒酒针对特定人群投放，手法精准，且事后清理迅速果断，背后必有极强势力操控。而武三思素来阴鸷多谋，若真是他所为，目的何在？

他猛然想起昨夜梦境中的那句“魂不得归”。

当夜子时，张岱独自潜入西市南巷那口枯井。井底淤泥堆积，腐臭扑鼻。他以铜符点亮随身携带的萤石灯，在泥中摸索良久，终于触到一具蜷缩的骸骨。骸骨胸前挂着半块断裂的龟甲符牌，上面刻着一个残缺的“武”字。

就在他准备取出查验之际，井壁忽然传来??之声。抬头望去，井口边缘竟悬着一双绣金履鞋，裙裾飘动，隐约可见一名女子立于月下，长发垂落如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