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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黄金与盔甲（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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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堂之内安静异常，条件反射给大脑的答案即此地已人去楼空。擅闯别人的私有领地即使在梦里也不是件有礼貌的事，阿喀琉斯想转身离开，却又冥冥中感觉殿堂深处仿佛有种力量在吸引自己，像沼泽、像流沙，藤蔓一样缠绕在脚踝处把人一点点往下拖曳。

这时一个缥缈的声音忽然从阿喀琉斯的耳边响起：“欢迎，我新鲜的血肉。”

那个声音近乎空冥，高傲、鬼魅，又仿佛携着来自黄泉的凉意。阿喀琉斯心里一惊，沙哑着嗓子支应道：“你是——这儿的主人？”

“进来，”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进来说话，艾尼贝尔.阿喀琉斯。”

“为什么？”阿喀琉斯出于本能地问了一句，虽然那慢悠悠的声音透着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但可以肯定这处殿堂的主人与自己之前并不相识。

“为了抉择。”那个声音又忽然变得毫不拖泥带水：“快进来！你我相遇乃是必然。”

话音刚落，殿堂中堆积如山的金器瞬然化为齊粉，金色的流沙在阿喀琉斯脚下汇聚成河，一座纯金的拱桥拔地而起，始于眼前、终于未知。

如此一来阿喀琉斯便再没理由推脱，毕竟在自己的梦境里胆寒心怯也未免太过可笑，更何况对方还特地造了这么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桥来迎客，即使是陌生人也可谓给足了自己面子。再者说做梦岂有被反客为主的道理？梦里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过只是些幻象罢了……想到这儿阿喀琉斯便不再迟疑，踏上拱桥一路前行。

桥的尽头是一张长桌，长桌的尽头似乎矗立着一块高耸的金碑。阿喀琉斯走下拱桥在长桌的末尾处停下脚步，仔细瞧看才意识到那块高耸的东西不是什么金碑而是一尊王座突兀的靠背，上面纹刻着繁复而又华丽的图腾。这个距离下阿喀琉斯能清楚地看到那尊王座上靠坐着一个人形，既不活动也不出声，不知是活人、死人还是雕塑。

隔着十米长桌，阿喀琉斯面朝那尊王座开口搭话：“我进来了。”

“坐，筵席是为你准备的。”靠在碑上的那个人形伸手邀请，翘起的二郎腿悠然放下。

阿喀琉斯看清了，那东西既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更不是什么人形雕塑，确切地说那东西是介乎于这三者之间的存在——一副会动的盔甲。盯着头盔下那处不可视的肉色的空洞，阿喀琉斯淡淡地回应道：“我刚吃过晚饭，还不饿。”

“哈，哈哈哈，”那副纯金的盔甲发出了刺耳的笑声：“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梦？梦里梦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在梦里人是吃不饱的。”

“那我不客气了。”

阿喀琉斯手搭在距离自己最近的椅背上轻轻一拉，然而那张椅子却纹丝不动。意识到殿堂里的一切皆为纯金打造，阿喀琉斯深吸一口气，用十倍于刚才的力气才将椅子缓缓拉了出来。坐稳后阿喀琉斯开始扫视长桌上的佳肴，山珍海味应有尽有、金盘金盏接续如龙，虾蟹巨大的螯钳仍保持着狰狞之态，不知从何种生物腿上削下的巨型肉排正被置于火上炙烤。

然而纵使佳肴满桌，阿喀琉斯却无从下手。长桌上不论猪牛羊肉还是蚌贝鱼虾，所有菜品全部都被裹上了一层不辨薄厚的金霜，挂了糊似的肉排上撒着段状粒状的金粉、浓汤在釜中咕嘟咕嘟地冒着金黄的气泡，阿喀琉斯甚至分不清这些究竟是鎏了金的食物抑或根本就是纯金的模型，总之不管哪一种都绝对不是能吃得下去的东西。

“你们如此费尽心力地追寻我，究竟想要什么？”那副盔甲又开口了。

嗯？什么叫“我费尽心力追寻你”，难道不是你让我进来又请我入座的么？迟愣了两秒后阿喀琉斯眉头紧皱：“我不太懂您在说些什么。”

“哦……也就是你还不知道我是谁？”那副盔甲的语气颇感意外。

“呵，”阿喀琉斯冷笑道：“我只看到一副会动的盔甲，抱歉没能推测出您的身份。”

“没关系，你我必然还会再见，总有那么一次你会渐渐看清我的脸，到那时你就能回忆起我是谁了。”

“回忆？”阿喀琉斯听出了端倪：“我们应该是初次见面吧。”

“错！”盔甲昂首抱肩，以凌人的气势掷出否定：“命运乃是被人读过却又忘记了的剧本，一切思绪皆是对其内容的回忆。”

阿喀琉斯耸耸肩：“有可能，不过我没理由相信。”

“呵，你毕竟还是这个梦的主人，所以我选择免去你忤逆的罪行。”

“我的梦？呵，是主是客我早就分不清了……”阿喀琉斯环视四周：“这是什么驭力吗，还是我睡觉的时候中了谁设下的魔法？”

“驭力？魔法？只有初出茅庐的弱者才分得那么仔细，但如果强行贴合愚者的认知，那就勉为其难地将其归为所谓的‘驭力’吧。”

“所以我为什么要做这个梦，没什么事的话我就醒过去了。”说着阿喀琉斯开始四下寻找，看有没有什么高处能跳下去好终止这场荒诞而又过分真实的梦。

“等等，”盔甲抬起一条手臂高声道：“为了抉择，我早说过。”

“哦？抉择什么？”

“自然是欲望，一种欲望和另一种欲望。”

“言辞这种东西啊，说得太玄就让人难懂，没人听懂也就失去了意义，我更习惯直白一点的对话。”

“谁说言辞的意义就是让人听懂了？我就喜欢坐而论道、堆砌辞藻，这样语言才能从其淤泥一样的工具性中升华出来并凝结为艺术，空洞、泛泛，却能被人奉为至理箴言，像未被填词的音律一样。”

“这到底是谁的梦？”

“谁的梦？呵呵，梦就一定要有个主人么？”盔甲歪着头仿佛在审视阿喀琉斯：“别拘泥于某个词的释义，当一个概念不再与实际相符时就表示它该被重新修订了。”

“不得不说你的驭力很诡异，来吧，如果你觉得在主场就能赢我那就请放马过来吧，我已经做好长眠的准备了。”

“吼吼，我准备了满桌的美酒珍馐苦等千年只为把你像久别重逢的血亲一样款待，你又何必在我面前如此廉价地兜售自己的性命？”盔甲缓缓站起，单手侧伸似在邀请：“掀起罩子吧！品味我为你烹饪的佳肴，我把它取名为‘抉择’。”

阿喀琉斯这才注意到面前的桌上摆着两只被盖子严实罩起来的黄金餐盘，那金盘大得像是巨人的餐具，穹形的餐盘盖上亦镀着一层金，表面看上去与其余金质的汤羹别无二致，然而盘盖之下藏着什么却不得而知。名为“抉择”的菜肴？那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