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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晚玑换了套夏装,衣裳是高泞挑的料子,穿着清凉不说,就是出了汗也不会过于黏糊。他原本看上了匹翠绿的,但立马被高泞驳回了。以往见人穿着翠色衣裳时,脑袋上就扎着条姜黄发带,系上赤红缎带的那一刻高泞就在琢磨怎么搭配好,直到那匹杏黄料子出现在眼前,他心中立马有了答案。
只是做好后李晚玑就宝贝得要死,他大部分时间又都在府里耗着,便一直搁在柜子里,直至今日才有了穿的机会——高泞一早就出去了,他醒后趴在床上心血来潮想着去长孙府转一趟,但总不能穿得破破烂烂的。
否则也不知那件新衣裳要在柜子里躺多久。
“李公子!”
李晚玑还站在外头往街上看,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时便立马回首,正正好对上长孙玙衡殷切的眼神。他给家仆看了折扇后,对方一脸难以置信,皱着眉头半信半疑地告诉他公子正在府里,让他在府外候着先。
长孙玙衡还喘着气,像是一路跑来的,看着他略显凌乱的发丝,李晚玑有些愧疚地开了口:“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我早醒了。”长孙玙衡撑着惺忪的双眼,又转向一旁弓着身的家仆,“若是李公子来访不必拦着,莫要再叫人在这炎炎夏日中等候了。”
家仆的回答还未说出口,长孙玙衡却已迎上前,将人领进了府里。
“长孙小姐呢?”李晚玑问。
“宁儿还在睡,你是来找她的?”
李晚玑走着,脑后的赤色发带随着乌发晃动,“那倒不是,就是闲来无事,便想着来长孙府长长见识。”
长孙玙衡轻笑一声,“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长孙府向来是清雅的,比不上其他人宅子那般奢华。”他看着同行之人的侧颜,继续道,“高将军呢?今日没跟着一起来么?”
李晚玑撇撇嘴:“将军日理万机,忙得很。再说了,我怎么就天天得跟他待在一起了?”
闻言长孙玙衡弯了弯眼角,笑着应了句“你说的是”。
虽说是清雅为主,但长孙府的家主再怎么说也是位国子监祭酒,府内应有具有,与高府不同的是,高府的心力多用在府中花草之上,而长孙府则注重屋苑的装缮,屋子大多都仿的歇山顶,衬的是一贯的红枋白墙,窗棂更是雕着惟妙惟肖的梅兰竹菊,替回廊之间素淡的白墙上添了几分生灵之气。乍看之下皆是官员间再平常不过的装饰,却不想到檐下亦是暗藏玄机。
当今天子禁止官员私自修建斗拱,精美繁琐的斗拱只能在宫中或者皇家之中见着,但长孙府这一座座仿制的歇山顶下,却是用异形的狎鱼取代了传统斗拱之形,成了另一幅景象。
繁琐的斗拱向来是地位的象征,只是先皇在位之时并未将此彻底垄断为皇家特权,凡是官职居于高位者皆能修建斗拱,只是繁简有别罢了。但新皇登基四年,却忽然下旨命除皇室府邸与宗庙外一概不得私自修建斗拱,导致当时一众官员苦不堪言,屋子都是老祖宗辈辈相传的,退一万步说建好的东西哪有拆的道理,何况斗拱并非只有观赏作用,倘若是拆了,更是破坏了屋子的结构,徒生隐患。
于是,便有部分官员投机取巧,将斗拱修成另一幅模样,大多是改成祥瑞之兽,也有的借此重新修整了一番。许是知道旨意为难,皇上对此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而后的大部分建筑里再没有斗拱的影子了。很显然,长孙府似乎是属于前者。
赐给高泞的宅邸是近年来新建的,自然是见不着这番工艺,李晚玑看得出了神,腿脚倒是移动着,双眼却是牢牢缩在檐下。“哎。”直到他冷不防撞进一个怀里,才愿意收回视线。
嗅着李晚玑身上那阵恼人的香气,长孙玙衡苦笑着,双手似搂非搂的,也只是在不触碰到对方的情况下圈出一个足够大的空间。“注意脚下。”
李晚玑退了几步不好意思地笑笑,眼神随意一瞥,却又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了视线。他看向不远处问道:“那是什么?”
顺着对方视线望去,长孙玙衡回应他:“那是我娘的屋子。”
歇山顶,屋脊上左右各坐着一只其他屋子没有的小巧吻兽,倒不是李晚玑眼睛清,而是清粤山上有座小庙,那庙上也坐着几只瑞兽,那时他问了师父是为何物,李清粤便把瑞兽一一介绍了一番。
李晚玑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紧接着问道:“那上头坐着的是什么?”
“狻猊。”望着那处,长孙玙衡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哀伤,“皆说狻猊可驱妖镇邪、护佑安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我不孝,才让娘受不到这瑞兽的庇佑。”听着有些自嘲的味道。
“长孙夫人命数之中虽有磨难,但始终是心善之人,上天自会庇佑善者,也自会为长孙公子这番孝心动容。”李晚玑小心翼翼试探道,“既然碰上,那便是有缘。要不,让我亲自给长孙夫人算一卦?”
长孙玙衡无奈地摇了摇头,“未有家父允许,就连我也难见一面。在下恐怕是又只能折了李师父这番好意。”
李晚玑一笑,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不打紧不打紧,是我强人所难了,长孙公子别放在心上。”他又看了一眼那间坐着狻猊的、不详的屋子,颇不舍地跟着长孙玙衡走了。
长孙玙衡领着人在府里转了一圈,最后在院子里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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