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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二（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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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义头上裹着宽布，弯着背抱着骆驼的驼峰行进，风沙刮过裸露的眼睛，被偶尔灌进的细沙擦得生疼。天黑行路不便，风又大，气温又低，又不能耽误行进的时辰，还要防野兽的出现，只能每人手里一直着火把傍身，靠着领队一人带路艰难行进，忽然只听得前面有人大喊。

“你们看，前面那是什么？！”向着那人指的方向看去。灰蒙的夜色中，擎天黑柱似的风暴正咆哮着向他们奔来，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让人根本无法招架。

“怎么会遇上沙尘暴？！领队？！星师？！”

“公爷！小的不知！小的不知啊！”星师害怕地转着手里的佛珠，身体不住的发抖。

“不——知？！你——天——天——看——星——相，看——星——星——的——面——相——啊？！”风沙的轰鸣声逼近了，只能靠吼才能向对方传达出真情实感。

“大——公——子！”领队还是来完了一步，这粗糙强壮的老大汉使劲想抓住朱义的手臂，却只听到“噗呲——”一声，一手扯下了一块破布，一手空抓了个寂寞，沧桑的看着朱义高飞盘旋的身影以及自己渐渐升空的脚掌，终究是将自己大漠之驼的名声毁于一旦。

“啊呸！”朱义再想张嘴便吃了满嘴的沙，平生第一次上天竟是被披风裹地严严实实，像个厚厚的蚕蛹一样圆咕隆咚，蛹突猛进，直上云霄！四周，地面的风景是一概看不着，自己就像是在宫里染布缸里的布料一样被一根粗壮扎人的树干搅得头晕眼花。

黑蛹中的朱义只觉好像是头颅和什么重物亲密接触了，一时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朦朦胧胧地想到仙人师父曾教过他的治晕眩的法子，暗中悔恨自己为什么当时不好好学，还没等他将眩晕的滋味完全品味过来，就被一同卷上来的木板什么的一击击中后脑勺，直接砸得是昏死了过去。

恍惚间朱义像来到了一个虚无的空间，全身慢慢下沉，直至坠入了另一个人的身体之中，像在梦境中一样，但比梦更加的真实。朱义恢复意识，发觉自己正背手站在一大合院的房顶上，头上是一轮巨大的明月，没有云层的阻挡光芒更胜，月光洒向四周唯独被眼底下大院的烛光吞噬。朱义像被关在一个人型的笼子里，不能随自己心意动弹，只能透过这具壳子的眼睛去看不管他乐不乐意都得看的东西。

眼底下的大院现在吵闹异常，凡是有门的地方都被两个举着火把的男人守着，又来了一批人分了两列站在院子小路的两侧，站得笔挺都举着火把，把整个空地照的光亮如昼。穿着都是统一的玄衣黑靴，看来是隶属一个还挺正规的组织的。头戴紫青色乌纱帽，身披黑绸披风的男子一边摩挲着自己右手透亮的玉石扳指，一边小跨步地从大门中走出，这一步一步走得快但步子的大小还没有一个成年男子三分之一的大，从上头来看披风是把脚都掩去了大半，整个人都像是在飘着前行的，可见这人的轻功一定是很好的。

身后跟着一群和他相似打扮的男子，只是少了乌纱帽披风也不过是普通的黑布料子做的，没那打头的看起来细腻华亮，有组织纪律的很快分成两人一组，有几组搬运箱子，另几组架着这大院原本的主人和奴仆在院子里依次戴上镣铐，排成一行跪坐在头戴乌纱帽的男子面前。

哭喊声多数是来自小孩的，孩子年岁都不大，硬生生被粗暴地从床上拽起来还被绑着下跪，惊慌无措地想要去亲近人身边，却被身强体壮的男子直接呼了个巴掌，当即眼冒金星头昏脑胀是直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没人敢反抗，妇人小声啜泣着挪到孩子身边，俯身用脸颊去小心触碰孩子，好让他能枕着自己的腿睡下能好受一些。乌纱帽的男子见此也不为所动，拿出似圣旨一样的东西，高声朗读起来，声音细且尖锐，估摸着应当是个太监。

“得，又是个太监？这老天爷总不能天天把所有罪祸都强加给个肢体不全的人啊。虽然说这类人普遍心里都有一些隐疾，但也不妨碍人家弃恶从善吧。对吧。就算人家是那个挑拨离间的，出谋划策的，对不对，你要是能不听他的，对吧，那这事也不会出。对不对，大家都是当官的，就算你是当王上的，你要是没点自己的思虑考量可不得被人带着走嘛，你说对不对呀？”

屋檐上风声很大，还有人在他身边喋喋不休地讲话，可能是因为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根本不想听到那圣旨说了什么，导致朱义听不到这太监讲了什么，连带着身边人在絮叨些什么也听不清楚，朦朦胧胧地像耳朵里被塞满了棉花。但只是看着这样的场景，自己或者说是这具身体的心中已经是难受的透不过气。这些人到底是犯了多大的罪？谋逆？抄家？那又是有多大能耐的，家中竟是没养一位壮士，连是强壮年轻的家仆都没几人，全是老弱妇孺的带在身边来应对这么多人的围攻？

房梁上的两人也不怕被暴露，就那么大大咧咧地谈话，院内院外的人表现地完全都不曾察觉到有他们的存在。

视线转到了院外，除了那一帮子黑衣人和他们的马车之外，还有不少难民盘踞在此处，虽然碍于黑衣人们凶神恶煞的态度，但是还是有几个胆大的扒着墙头或是角角落落的空缺察看里头的情况，转述给其他人听时都是一脸解恨的神情，让朱义附身的人感到很不愉快，甚至生气。

不知此处难民是遭遇了什么，个个灰头土脸，身形枯槁面黄肌瘦，朱义猜想多是旱灾这一类的，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导致这些人都只能佝偻着背行走，蜷曲身子坐在墙根为的也是减少一些体力的消耗吧。

附身的人眼里锁定了其中一穿戴干净，脊梁直挺，面无表情但眉一直深深皱着的半大孩子。这孩子混在人群之中，可以说是一眼就能看得到，他和其他人有太多的不一样，朱义不认识但是感觉自己附上的人应当是认识的。

见这小孩要走，朱义被迫告别了同行的另一人，偷偷摸摸一路尾随半大的小孩过去，过了好几个胡同街口，都快出城了，才看见他进入一座破庙中生火取暖，燃烧的火光映着他的脸颊干瘦，面容憔悴。

附身的人看得不忍心，从高处扔下一串铜钱，没等那孩子捡起，自己转身便走了。之后朱义便陷入了一阵熟悉的黑暗，本想着应该是走出梦境了，一抬头却是在阴曹地府，他在一旁看着长着和自己一样脸的人进来，要带什么人出去，周身环境是鬼气森森，还有淡蓝色或是绿的鬼火闪烁，没等朱义想跟过去一探究竟，五感像是被慢慢抽离，人也在被一股力量拉扯。

只觉得那人肯定是自己，那人心里还有莫大的不甘心和委屈。细细想来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和这样的环境相重合，朱义没有办法便怀疑到仙人师父身上。师父给我的重要东西应该是师父花心思炼化的，一同带着一些师父的记忆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只是给了自己后记忆产生了些变化，这人脸也许就是这样被改变的。朱义想开了，也就不再挣扎了，闭上眼睛任由那股力量将他重新又拖拽回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