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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5 章 亡国第八十五天（第1页）

今日勘测的河道在元江上游，再往上走两里地是渡堰。

楚承稷同岑道溪驾马从小道往山上走，至一方高崖处方停下。

元江过境之地，两岸青山都是刀削斧劈过一般，山壁岩层『裸』『露』，陡直峭立，底下江水湍急奔涌，水声隆隆。

只不过其他山脉都还能从岸上找法子上山，两堰山则是四面环江，压根没有上山的路。

两堰山似一座江巨岛，硬生生将元江的水分了两股，两股江水各呈马蹄形绕过两堰山后，在下流主河道汇集。

左边的江水分支挨着云州，建了鱼嘴堰蓄水，以便灌溉云州境内的农田；右边的江水分支则属青州，因青州地界横跨南北，延伸至了下游的元江主干道，且常年雨季发涝灾，旱季缺水，故在青州境内的元江主干道修建了渡堰蓄水。

间的两堰山地处青州和云州交界处，不属青州管辖，也不属云州管辖，这也是祁云寨能短间在两堰山起势的原因，毕竟两边州府都不愿吃不讨好，去州剿匪。

岑道溪带着楚承稷所来的这个山崖口，往下看正好能看到渡堰和元江这一片流域的走势。

他下了马，指着渡堰道：“下官查过青州历关于渡堰的卷宗，十万亩水域的蓄水库，便是在旱节，也足以供给整个青州的农田用水，建于云州的鱼嘴堰蓄水能不亚于渡堰。”

山崖之下，是烟波浩『荡』的一片青碧『色』水域，正因有渡堰水库在，青州以南的地域夏季才从不惧干旱，孟郡靠着江淮一带的粮食收成，才有了南方粮仓之称。

楚承稷凝望着这片水域没说话。

岑道溪一也不『摸』清这位年轻储君的心，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事，他看了一眼楚承稷冷峻的侧脸，按下心头莫升起的惧，沉静道来：“但元江下游这些年河床里积了不少泥沙，以至河床底升高，这才导致了每逢暴雨，江水漫过江岸，淹毁良田屋舍。”

“如今孟郡已落入殿下之手，朝廷失了江淮粮仓，以李信的手段，与其让这块肥肉被殿下吃下，想来更愿毁掉。”说到此处，岑道溪语气微顿，观察楚承稷的反应。

楚承稷只道：“说下去。”

他虽还未表态，但岑道溪只觉他似乎已经察觉到自己想说的话了，心除了惊讶，还有几分得遇伯乐的激动，

“若是朝廷那边下令鱼嘴堰放水，云州江域蓄了满满一水库的水和着泥沙齐齐涌入元江下游，被渡堰一挡，泥沙沉积在了渡堰水库，渡堰河床升高，江水则越过渡堰进入江流主干道，届只怕整个青州、下游的孟郡，都难遭此劫。”

堰和坝的区别在于，堰是在一定水位线范围内能挡水，超过了水位线则越过堤岸泄出去，不会毁坏堤岸；坝则只能蓄水，洪水要想越过坝去，除非是冲毁堤岸。

今年雨季已过，渡堰水库已经蓄满了水，再涌入整个鱼嘴堰水库的水，渡堰万万是蓄不下的，多余的水只能漫过江水两岸，淹没临近州府。

这个推测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了些，毕竟朝廷若当真做出此等荒唐之举，必将受天下人唾骂，遗恨千古，所以岑道溪才一再三缄其口，没有挑明了说。

但他的担忧也并道理，朝廷连一个女子的声都能做文章，真到了山穷水尽之，谁也不能保证他们看着楚承稷手势日渐壮，会不会采取这等极端的手段。

水淹几州府，李氏背负千古骂，那也得有人记下这段史实才会有后人晓。

若是最终李信胜了，届史册里怎么写，全凭李氏王朝『操』控，这段史实还能不能存在都不好说。

他不过一小小谋臣，前来投奔后尚多少拿得出手的功绩，说出这等妄言，换做其他雄主听到此处，便是不觉他是『乱』说一气勃然怒，只怕也被他口的危机吓得方寸『乱』。

但楚承稷出乎料地平静，他转头看岑道溪，周身有股让人莫信服于他的量：“孤想听听先生的破局之法。”

岑道溪反问：“下官只是忧虑有此患，殿下怎料定下官能有破局之法？”

烈日灼灼，楚承稷那双眼黑若曜石，叫人不敢与之直视：“先生引孤至此，若是只想告诉孤这一隐患，未免费周章了些。”

这话一出来，岑道溪看楚承稷的眼神立马不一样了。

若说先前说得模棱两可，还有几分试探眼前这位储君的，那么在此刻看到了楚承稷的城府和眼界，才算是放下了心最后一丝顾虑。

当下谋臣多以兵法、政论见长，少有会相人的，擅观天象分野的更是凤『毛』麟角。

岑道溪当年游学四方，同一位老者学过观相，他之所以能被秦简说动前来效，除了亡楚太子集流民之拿下青州叫他，也是看到南方的星象分野出了变数。

只是不巧，他抵达青州，楚承稷已前往孟郡。不过接待他的太子妃虽是一介女流，但唯贤是用，让他对这位传言声狼藉的储君不由也产生了几分好奇。

能得一干贤臣效忠，有太子妃这样的贤内助，在他看来，太子应当是与传言有些差距的。

那日太子凯旋，他随宋鹤卿等一众谋臣共同前去迎接，远远看着觉这位储君气度不凡，风姿过人，听他同臣子们商议青州诸多事宜，亦是心有数，句句说到要点。

所以他才当机立断，决定在巡查河道太子说出自己一直忧虑的事。

太子然没让他失望，他只说个头，太子猜到了尾。

伯乐相马，莫过于此。

岑道溪确定，跟着眼前这人，自己的才华后半生不会被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