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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无忧道“河工需要大量的木料和石料等,至少益州这边的采办几乎都有些沾亲带故,以次充好,故意高价买入,总之手脚都不干净……查起来倒不难,只是我得到消息时他们刚要毁尸灭迹,时间紧迫,我径直便去搜了,他们为防止事情败露,干脆放了一把火。”
贺兰瓷一惊“所以你还真的被烧了?”
“当时火是当真有点大,不夸张地说他们也算尽力了,要不是我会点武艺,说不准真死在那里了……”
陆无忧看见贺兰瓷略微紧张的表情,便又笑道“不过河工采买的账册我拿到了,州里的贪墨倒很清楚,足够他们掉乌纱帽了,但是……”
贺兰瓷道“你就不能一口气讲完!”
此时,两人还几乎紧贴着。
陆无忧又垂了点头,在她肩窝轻嗅着,道“就是还觉得不够,这数额的银两肯定不止在他们手里,但流到后面的证据就难查许多了,那位益州道监察御史大抵也是死在此处。益州官场对他讳莫如深,提到也只是言辞间觉得他不自量力,兴许他真的查到了什么也不一定。”
贺兰瓷被他弄得有些发痒。
抬手又想推他的脑袋,被陆无忧一把抓住了腕,他语气毫不知羞道“给我闻闻怎么了。”
贺兰瓷老实道“有点痒……然后呢?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继续留在益州吗?但是你现在明面上……”还是个死人。
陆无忧扣着贺兰瓷的腕,开始细细摩挲她腕上细嫩的肌肤“我死了他们才会稍微放松警惕,命案我还会继续查,只是不太方便出面,我已经叫了位知根知底的同僚过来再周旋……益州这边虽然水深,但也有个问题。”
虽然陆无忧之前也喜欢和她亲热,但还没到这种恨不得时刻和她紧贴的地步。
贺兰瓷反握住陆无忧作乱的手,道“你说。”
陆无忧和她对视了一会,终于妥协似的松开了手,捡起地上掉落的胭脂盒,开始给她比划。
“他们彼此之间也有矛盾,并不是铁板一块,虽然遇到共同麻烦的时候会团结一心,比如我,或者那位监察御史,但一旦危机过去,又会互相猜忌。”
胭脂盒被陆无忧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推来推去。
他抬头问她“大雍地方官场你大概了解吗?”
贺兰瓷点头道“知道一些。”
陆无忧莞尔道“贺兰小姐还真是好学。总之本朝为防止地方上官吏做大,权柄过重,不止时时派监察御史、巡按御史来,还在官职管辖上多有重叠,尤其在首府这块,很容易就某件事务的管辖归属扯皮,长此以往很难不滋生矛盾,也算相互牵制。上下级阳奉阴违也是有的,毕竟都怕对方暗算。朝廷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为防止勾结,直接的上下级是不会见面的,如按察使与知府,知府与各县县令,通常是通过公文或佐贰官传达政令。还有分守道和分巡道、兵备道的道台也与之各有矛盾。细说起来可能一时半刻都讲不完。”
胭脂盒被分成几块,陆无忧又道“益州呢,江安知府封天年和按察使李泊安是同年,布政使蓝道业与巡抚季霆曾在同衙门任职,河道总督居镜全与提学曲思正和江安知府封天年曾有乡试的师生之宜,都指挥使楚庄倒是个局外人,毕竟他算在五军都督府下面,总体来说都是有派系的,背后的人也不同,若在京中无人,地方上也很难升迁,所以为什么说翰林清贵呢,因为大抵不用看人脸色……“
贺兰瓷努力记忆着,忍不住道“你怎么说着说着还自夸起来了。”
陆无忧笑了笑道“怕说得太严肃,你听着枯燥。”
贺兰瓷摇头道“不会,挺有意思的。”
就是人名有点难记。
陆无忧道“下面说得可能有趣一点。江安知府贪色,府中姬妾数量众多,最受宠的可能是个叫玉娇夫人的妾室。河道总督贪财,他做到这个位置是给圣上身边的红人彭公公送了数量颇巨的钱银,具体我猜测应不少于十万两。按察使好名,他到任之前据说自己花钱做了把万民伞,还给自己立了碑。至于布政使就不用说了,极善钻营,是个墙头草。”
贺兰瓷想了想道“你要那位同僚周旋是?”
陆无忧道“我会对外放出消息说,我人虽死了,但查到了点东西,已在烧死前托人给了我那位同僚,益州上下必定悚之,到时让我那位同僚装作一无所知,到处结交引他们猜忌,再故意透出些口风来,总有人耐不住……”
贺兰瓷道“……这不就是挑拨离间?”
陆无忧笑道“这么说多不好听,一点小策略罢了。可惜我来时对此地尚不熟悉,不然我自己上应当效果会更好。”
贺兰瓷又琢磨琢磨道“但是听你说的,我好像也能做。”
陆无忧“……?”
贺兰瓷道“我是你的遗孀,不是更名正言顺?而且我爹是左都御史,他们多少应该还是会有所忌惮,卖我点面子。”
陆无忧不推胭脂盒了,道“你太正直了。”
贺兰瓷想据理力争一下“谁说的!我骗萧南洵的时候,我觉得我演得挺像的,之前只是有些害怕罢了……”她当即双目一垂,便露出了个神色凄然的表情,甚至还配合着咬了咬唇,是真的显出了几分悲伤之色。
陆无忧顿了顿,微微移开视线道“别勾引我了。”
贺兰瓷“……?”
陆无忧又道“而且多少会有风险。”
“你同僚不是也会有风险?”她很认真道,“沿路我看到决堤后流离失所的灾民了,也不想只是坐等着,既然来了,若是能帮你做点什么,也算不虚此行。而且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在青州的模样,现下只是跟你熟悉了而已,不太熟自也看不出我所思所想……”贺兰瓷试图说服他,“要是能多少吐出些银子赈灾的话……我姑父都被革职了,户部也变天了,应该也拿不出多少……”
陆无忧静静看了她一会,突然伸手撩着她的发,笑起来道“总觉得,你这三个月好像变了一些。”
贺兰瓷道“因为一个人没事情做吧,就只能胡思乱想,其实……我还有点担心你觉得我不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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