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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任带着一箱子牦牛干牛奶片和一箱子行李从青海回到柏州,刚走出到达口准备排队打车,不远不近的小姑娘就在朝自己招手。俞任心里顿时一紧,她早知道袁柳问航班可能就是这个目的,真看到她,俞任的戒备小心自然生出。
袁柳说,姐姐,我没事儿,帮你搬行李。她今天不再穿着简单的校服,而是身制服样式的裙子,上面还系着领带。俞任笑,“这是谁带你买的?”刚要伸出手帮她牵下领带,俞任发现了两个不适——问是谁带袁柳买衣服时,她有种紧迫感;伸出手后,她又觉得唐突。
“赵佳琪帮我挑的,都是网货,很便宜。”袁柳一个人推着两只箱子,侧头看了姐姐一眼笑,“呀,姐姐,青海的阳光这么厉害吗?你晒黑了。”
俞任答应了声,说“嗯”。走到出租车候车区,“赵佳琪就是那天和你在小区外吃东西的女同学吧?”
袁柳眼里一怔,点头说对,姐姐你看到了啊。下学期她说我们要分在一个班,哦,她妈妈在柏州大学工作,还带我那里的图书馆借书。袁柳想解释“我和她就是志趣之交”,俞任点点头,心说好家伙。物质精神文明双丰收,这离见家长也不远了。
一路上袁柳都在问俞任的旅程,听姐姐说拍了些照片,小姑娘说我想看看。俞任打开手机让她欣赏,其中有张俞任在茶卡盐湖边光脚踢水的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看了又看,总是无法从俞任大笑的表情中挪开视线,“姐姐,好久没见你这么开心了。”她说湖水真好看,湛碧一片,天净盐白,能把湖边的照片都发给我吗?
俞任说没问题,低头发了会儿,看到小姑娘弯弯翘着嘴角盯着手机屏幕,上面还是那张她的光脚照片。再坐了会儿,袁柳收起手机,说丰年姐姐这两天好像情况不太好,每天缩在她家馄饨铺上面不起来。
“你去找她了?”俞任这几天没和丰年联系。
“嗯,我想吃她家馄饨,和赵佳琪去了老八中那条街,她妈妈就在楼下喊丰年姐姐,她不答应。”袁柳说我爬上楼梯,见丰年把自己捂在毯子里一头汗。阿姨说丰年姐姐两天就吃了一点东西,除了去洗手间就不下楼。也不看书不做事。
俞任脸色沉如水,“那是真遇到事了。”
袁柳帮她把行李放回家,俞任取出土特产给她,“姐姐给你和小海带的,拿回家和她分了吧。我去看看丰年。”
袁柳说丰年姐姐也是我的朋友,我和你一起看看。路上还和俞任分析,“可能和宋姐有关。”丰年姐姐开开心心地去见她,现在颓在家里不出门,我怕她们分手了。
俞任也作此猜想,对于丰年和那位宋姐的恋情她一直从内心不看好。即便宋姐的婚姻只是一张空壳,她愿意躲在其下,也证明这张壳比她的感情还要坚韧。一旁的小姑娘挤了眉头,忧国忧民的模样让俞任看笑,“你愁什么?”
我只是不明白。俞任说丰年姐姐那样聪明,明明晓得宋姐的复杂,却要一头钻进去,为什么?
不能再说少年不识愁滋味。俞任看着袁柳,说对复杂的理性认知和对简单的感性需求不是一码事。丰年在她心里一直和妹妹一样淳真,直到她和俞任羞涩地说起她喜欢上小英姐,后来又提及宋姐,俞任才觉得丰年的内在可不仅仅是文字古籍,她有一颗诗意的心,就不可避免地产生爱情。
诗意的丰年睁眼躺在小隔间时,陌生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一下子冒上的人气将闷热的房间堵住,丰年转头,看到了俞任和袁柳。她张了张嘴,俞任看了眼袁柳,小姑娘递上纯净水,“丰年姐姐,喝一点吧。”
“丰年,给你十分钟收拾下衣物,我在楼下等你。”俞任说完就下楼。
“干……干什么?”丰年的声音有点儿哑。
“去我家,我和阿姨说好了。”俞任说。
丰年坐起来,看着乱糟糟的床铺闷声不响,似乎在犹豫,又像在思索什么婉拒的话。袁柳眼尖,看到了墙角的旅行包,她说我来帮你装衣服,书要不要带上几本?
遇上这么个手脚麻利的女孩,丰年一下子被催急了,她说我自己来。
袁柳笑着将包放下,下楼和俞任并肩等着丰年,姐姐看了她一眼,袁柳也回以调皮的一笑,捂着嘴巴小声说,“丰年姐姐最怕欠人情。”俞任点点头,“没错。”
丰年下楼时步子飘浮,摇摇晃晃,头晕脑胀。俞任和袁柳一左一右搀住她,对宋绘香道,“阿姨,我陪丰年几天,好好开导她。”
宋绘香的表情显得复杂,随即感激地点头,说有事打电话啊。这是对女儿说的。这孩子回家就像丢了魂,问什么都说没事。书念得多,人都傻了。
丰年被塞进出租车,袁柳提前在小区门口停下,过了半小时才敲了俞任家的门。小姑娘说姐姐你们聊,我去做饭。四菜一汤现做,外加两个卤菜加两瓶啤酒,小姑娘将吃的端到客厅茶几上,“姐姐,我看家里有点灰,我去打扫下。你客房的床要不要换上被单被罩?”
俞任迟疑了下,“要的。”
袁柳便去忙,丰年和俞任在客厅里听着外面的知了叫,俞任给她盛了碗冬瓜汤,“先喝点。”这些日子你就在我这儿住,放心,我白天上班,你一个人在家想怎么哭就怎么哭。如果想要人陪,我再请假。
丰年这就哭了,压抑了两天的泪水随着无声的抽搐滚滚而下,俞任抱她,拍着丰年的肩膀说,“你看看,读书时我也是这么哭的,你那时半夜就站在我床头陪我。”
房间里忙着收拾的袁柳听见,没回头,身体只滞了下,再继续牵床单。
丰年哭了四十分钟,袁柳也为她整理好客房。剩下的事儿就是擦灰拖地,俞任哄着丰年,偶尔看眼小姑娘,袁柳尽量轻手轻脚,撞到桌子后歉意地回头看姐姐,俞任眼里溢出笑。
袁柳的心一暖,摸了摸大腿,干得更小心。
丰年哭完了,袁柳也让俞任的小家焕然一新。三个人围着半冷不热的菜吃晚饭。俞任给丰年夹菜倒酒,再往低头扒饭的小姑娘碗里放一根鸭腿。袁柳抬眼,微微笑了下后吃得更带劲——好些日子没和俞任一起吃饭了。
酒量一般的丰年喝了两杯,眼睛还是红的,“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说宋姐让我别在她一棵树上吊死。她不想让我吊,就是对我、对我们不自信。我不求太多,知道她离婚后我是真高兴,因为我心里压着的一块大石头没了。但她离婚了也没打算和我长久,我说她老了我会照顾她,她不信。
什么是自由?丰年问俞任,又问一旁吃得嘴巴鼓鼓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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