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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路在脚下一点点缩短,他们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凤凰山下,然后沿着崎岖的山路朝着半山腰走去。山坳里、沟壑间珍藏着他们童年时点野火、烧青蛙的快乐记忆,他们走了一程,在半山腰停了下来。
一阶一阶的梯田像一点点展开的折扇,层层叠叠,朝远处舒展着,还没有苏醒的荒草和枯树像一把刷子,在山坡上重重地涂上了大片大片的土黄色,山间的潺潺细流像张有志板胡里发出的声音一样绵延悠长。
不远处,一圈残垣断壁破败不堪的红色的砖墙隐藏在山沟里,勾勒出胜利机械厂的轮廓。围墙上带刺的钢丝网早已锈迹斑斑,受雨水的冲刷和风雪的侵蚀,这圈围墙不少地方都坍塌了。哦!这就是那个三线建设时的兵工厂。时间过得真快,这里早已特是人非,成了一座空荡荡的废墟。
“张琰,你的理想是什么?”唐诚问。
“理想?”张琰无奈地笑了笑说,“现在还有什么理想?每个月能领到工资就是我的理想。”
张琰无奈的笑传染给了唐诚,但这种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张琰,你跟我们不一样,你上过学,是干部,你跟我们不一样,你要有理想,要干大事。我是打工的,强强是开车的……”唐诚说,“在咱们村这一代人里只有你是上过学,你一定要能实现自己的人身价值,一定要干出点事业来。”
听到唐诚这话,张琰顿觉惭愧,在这个假期里,他给他们说过自己在浩达棉纺织厂工作的情况,但只说他是干部,是机修车间的技术员。
一丝忧伤从张琰脸上掠过。站在家乡的高山厚土上,他心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踏实,这里没有工业机器轰轰的噪音,有的是风吹草动的天籁之音,这里没有车间里飞舞的花毛,有的是弥散在泥土里天然朴素的味道。无论脚步走到哪里,无论走了多远,在离开家乡的风风雨雨里,即便跌跌撞撞,四处碰壁,哪怕是碰的头破血流,但只要回到家乡,大地母亲便会将她的孩子紧紧地拥在怀里。这里没有欺诈,没有虚假,这里的一草一木,一丘一壑,都是那样的真实。
“是啊。诚娃说得对。我们这辈子就这样了,你是干部,你有知识,你要好好干,等你哪天当了县长,我就给别人说县长是我发小,是跟我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李国强说。
“县长?哈哈……我咋能当县长?我在企业上又不是在政府部门。”张琰撇撇嘴说。
“琰琰,你是要在棉纺织厂干一辈子?那你将来当个厂长也行。”李国强憨憨地笑了笑开玩笑地说,“张厂长……”
“在浩达干一辈子?这是个啥破地方?你们对棉纺织厂的认识都是从电视上看到的,其实,那里也是剥削人的地方,我的理想肯定不是在棉纺织厂,我要当记者。”张琰说。
“什么?记者!”李国强惊讶地说,“你想当记者?我觉得记者比县长还要牛!等你当了记者,我以后就给别人说县长是我发小,是跟我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
“你这个墙头草,随风倒。”唐诚说着伸出拳头在李国强厚实的胸膛轻轻砸了一拳。
“轻点,轻点……哎呦……”李国强打了个趔趄,像一个落水自救的少年,双手在空里划拉着。
张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胳膊敦实有力。
“你这块头真壮实。”张琰说。
“你的胳膊是干部的胳膊,你的手是写字的手,你的屁股是坐办公室的屁股,我跟你不一样,我就是下苦力的命,我这手就是握三轮车把手的手……”李国强说。
“哎!强强这几年不光身体魁实了,嘴巴也溜了。”唐诚笑着说,“看来还是社会锻炼人啊。”
微风从山间吹来,清凉而爽快。他们继续朝着山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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