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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久悲伤肺一（第2页）

华吉并没有认出老太太，每天他看那么多的病人，不可能记住每位病人的脸，尤其是那位老太太只去他那里看过一次病，他当然对她没有印象。所以他也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在那东瞅瞅西看看找椅子坐呢。看见旁边有一把椅子，刚要拉过来坐，唐主任一把把椅子抢过来说：“你就站着吧，这把椅子我坐。你好好站着，这位先生要给你训话呢！”

“训话？训我？为什么？”华吉蒙噔噔的看着老人，一脸茫然。

老先生一看这个华大夫，闹了半天是一个毛头小子，有什么好怕的？于是，装着一本正经的样子直了直上身，还清了清嗓子：“啃啃，你——就是华大夫？”

华吉一看老头那个样，还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便油腔滑调地说：“是，小人正是。”

“大胆！”老头一拍桌子，还站了起来。然后两手背在身后，在屋子里一边踱来踱去一边说：“我活了六十多年，虽然我自己很少看病，好歹这……耳然目睹，也知道这个大夫是怎么看病的吧，自古以来这做医生的就是开方开药，病人呢，就是吃药打针。还从来没听说过大夫告诉病人要找茬打架，这叫那门子的治疗方法？甚么缺德的大夫呀！”

“什么？什么？找茬打架？”唐主任一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问：“这是什么意思？”

老先生也更来了劲头了，手指着华吉脸冲着唐主任说：“是啊，这就是你手下的兵说的，让我家老婆子找茬打架。还专门跟她说……说要跟……跟她自己的老伴找茬打架呢！”

华吉也蒙了，他早把那茬事给忘了。他什么时候说过让别人找茬打架呀，他自己都从来不找别人找茬打架，他怎么还会让病人找茬打架呢？他怔怔地站在那里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唐主任本来就看华吉不顺眼，这一下子可就找到了借口，立刻冲到华吉眼前，手掐着腰，正要严厉地训斥华吉.

这时候老太太看不下去了，她看着华吉那一脸无辜的表情，觉得很对不起华吉，就冲过来把他的老公使劲地拉到后面，又对唐主任说：“唐主任，这个事情你可不能责怪小华大夫，我这个咳嗽呀，在你这儿可没少治，折腾了好几年，吃了你成千上百付药。后来是你觉得不耐烦，把我当球一样踢给了小华大夫。”说完又把头转向华吉，一脸愧疚的样子对他说：“哎呀，小华大夫，我真的不是存心要出卖你，你对我有大德呀。因为你是第一位大夫说我这个咳嗽是与我伤心有关，也是第一位大夫告诉我情绪造成的病要由情绪来调理，是你给我支的高招，说要用生气战胜悲伤——夫妻找茬！”老太太嬉皮笑脸的挤弄着眼睛对华吉说。

华吉这下想起来了，是二百代爷爷说她“久悲伤肺也”，并说“怒则胜悲”，他完全想起来了。

旁边的老先生刚要说什么。老太太手一摆，示意他不要多嘴。接着老太太又说：“小华大夫，你让我找好朋友或者老公的茬。我回去想了，我哪里能找朋友的茬呀，搞不好还真打起来了，还是找老公的茬吧。你还别说，当天晚上我就找他的茬了。”老太太那得意的表情这让人觉得好笑。她接着又说：“我那老公啊，有个坏毛病，吃完饭以后，他就喜欢坐在那里，把一只脚翘在板凳上，左手拿着报纸，右手就从鼻孔里挖出鼻屎，然后错成团放在桌子上。老头子这坏毛病啊，年轻时候就有。多少年来我都想说，但都没有说出来，怕伤了他的自尊。这不，你告诉我说找茬，有什么就说什么，千万别压在心里，因此我就给他提了这个意见。”

“啧、啧、啧”在一旁的老先生嘴里一个劲的啧啧着。“你那叫提意见吗？你简直就是在谩骂！”老头气哼哼地说。“我告诉你啊唐主任，那天晚上她就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我，如同一头发疯的母老虎。她骂我‘恶心的老头’，还骂我‘你这个老不死的老东西’。

“啧、啧、啧。”这老太太也开始啧啧了，她打断了了老头的话说：“你要事实求是，在叙述案情的时候不能避重就轻。”她又对着华吉说：“小华大夫呀，事情不是这样的，一开始的时候我是好言好语的劝他，以提意见的方式来跟他讲道理。他听都不听，头都没有转过来，眼睛都没有眨巴一下，还在继续他的动作——看着报纸、挖着鼻孔、搓着鼻球、放在桌子上。你不知道，要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呐。”老太太又对着唐主任，一边比划着一边接着说：“那鼻孔里能扣出了这么一大堆呀。”

唐主任笑着说：“你也忒夸张了，鼻屎能有多少？那能有这么一大推？”

“不夸张啊！”老太太不乐意了，“我跟我老头子结婚三十多年了。你想，他一天挖两次，攒巴攒巴还真有这么多呢！”老太太拍着大腿，一脸苦相。“嗨呀，一想着就恶心，这么多年，我吃了他多少鼻屎！”老太太把舌头伸出来，一幅呕吐的样子。

唐主任和华吉两个人都笑得前仰后翻的，老太太也被感染得苦笑了一下。

可老头一点没有笑，脸上还是怒气冲冲，他说：“你们别笑，还有呢！你们让她继续说！”

老太太倒是笑着说：“嗨呀，小华大夫，找茬不难呐。这呗，晚上睡觉，又找着一个茬，那天晚上躺着床上刚要睡着，老头就在那头‘呼噜呼噜’打起呼呼来了，我推了他一下，他就翻了个身，静了没有两三分钟，他就又在那儿‘呼噜呼噜’打起呼呼了。我就特别生气踹了他一脚，只听‘扑通’一声，这一脚踹狠了，把他给踹到地上去了。我着急了，翻过身坐起来刚要去地上拽他，只见他像老猪一样，呼哧呼哧地从地上爬起来，躺到床上又睡着了。这个呼啊，打得更响了。我那个气呀，心想，这还用找茬吗？这不明摆着给你气受呀！我坐起来，使劲摇他、抓他，他醒了过来眼睛看着我，嘻嘻地笑着说：‘嗨，你别咯吱我、你别咯吱我。’还说我‘咯吱’他，这下他倒醒了一下，翻了个身又睡着了。过了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动静，我就慢慢地也睡着了。可是，刚刚进入梦乡，还没梦到我儿子那儿，他就又‘呼噜呼噜’地打起呼呼来，这次更是惊天动地，还带着怪动静呢。原来呀，我是从来不明白是怒火万丈是什么意思，那天晚上我真是彻底地领悟意思了。当时，我直接蹦跳起来，抓起枕头朝他扔去，在他脸上脖子上一阵乱抽。这下吧，真把他抽精神了。他坐起来浑身抖搂一下，眼睛使劲使劲地睁开，看着我那副吃惊的样子，我想，他真被吓着了。他问我这么了？我说你说怎么了，你打呼噜这么响，别人还怎么睡觉吗？老头子，态度还不错，连说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小心点，要不我头转那边。就这样，他把头转向那边。不错，那一晚上安静了一晚上，让我睡了一个囫囵觉。那天晚上，睡的真舒服啊。既没做梦也没有哭，好像也没咳嗽哎。”

老头说：“嘿，她是睡好了，我那天晚上都没敢睡觉！要不然怎么一声呼噜都没有呢？”

老太太看着他说：“你为什么就不睡觉哇？”

老头说：“我敢睡吗？一睡着，我就会打呼噜，我要是再打呼噜，我是真怕你拿刀把我脖子给抹了！”老头越说越来气，继续道：“从此哇，我就开始‘暗无天日’，再没有好日子过了呀，她整天找我的茬。我是用勺子喝汤也不对了，说喝汤不能发出‘秃噜、秃噜’的声音、说喝汤不能把嘴放在勺子边上，而应该把勺子整个送到嘴里，用两片嘴唇夹住，然后把勺子慢慢拖出来，还逼着我实践几次。你说我这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喝了一辈子的汤，我喝汤还用你教吗？吃饭还不能卡巴嘴，说吃饭不能有动静，要把食物放在嘴里，把嘴闭上，慢慢地咀嚼，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吃饭时也不能讲话，如果掉出一颗饭粒，或者喷到别人脸上，是非常不雅观的事情。你说她有多找茬啊！那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我已经忍了她很久了，实在忍不住了，那我们俩就吵起来了。我怀疑她是有外心了，要不然她为什么拼命地找茬？她说不是，她说是大夫给她支的招。你说这样的话，我能相信吗？那有大夫支这样的招？让病人去找老公的茬，跟老公打架治病？这种治病方法闻所未闻呐！所以今天呐，我一定要得到真相。说我这个老婆子在骗我呢，还是世界上还真有这么缺德大夫！”

华吉真的紧张极了，因为那天他最后让这位老太太找茬，找老公的茬打架，那是他随口说的。他想都没有细想就说出的话，谁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他真的站在那儿目瞪口呆、手足无措了。唐主任的眼睛叽里咕噜转着，心里正在盘算着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这时候，华吉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他转过头来问老太太：“大婶，你的咳嗽怎么样啦？”没等老太太回答，老头在那边说了：“嗨，她这两天呀，就紧着忙着跟我吵架了，那、那顾得咳……”，说到这儿，他突然停下了，他想了想说：“是啊，好久没听老婆子咳嗽了。难道她这咳嗽真给治好了？”

老太太笑着对华吉说：“咳嗽这个病还真是好了，可这找茬这件事儿做成病了，现在呀看老头子怎么看也不顺眼。有时候告诉自己这咳嗽好了，就别找茬啦，可是怎么也忍不住，一看老头哇，气就不打一处来，就老想说他。你说这可咋办呢，大夫？”

华吉笑着说：“大怒会伤肝的，你这么老生气，对健康也是不好的。”

这时候老先生宽厚地拍了拍华吉的肩膀说：“不打紧的，不打紧的。只要我老婆子的病治好了，老婆子不再为儿子的事儿悲伤了，我就是再吃多少的苦，再挨多少的骂，我都会忍耐的。”接着他又把头转向他的老伴，眼睛里充满了怜惜，“嗨呀，这几年呐我老伴受了不少罪呀，先是天天哭，后来又是天天咳，花了多少钱吃了多少药也没好。现在没想到。。。”。他又转过去对华吉说：“你这么年轻，竟然有这样的怪招，不用吃药，不用打针，就能把病治好。你真是奇人呐，真是奇人！”

听到这里，唐主任不愿意了。他接过话说：“这哪是他们这一代年轻人能想出来的，这些奇招妙计呀，在两千多年前的神书里‘黄帝内经’就写着明明白白的喽！我们这代人都能背下来这些古书啊，不信，我背给你听听！”他把两手背在后面，摇着脑袋开始背了：“东方青色，入通于肝，开窍于目，藏精于肝，其病发惊骇”这老先生哪儿里能听懂这古文呐，他就觉得这里头学问深奥着呢，于是就一个高蹦的跑过去握着唐主任的手说：“你们太有学问了，真是名师出高徒啊。有你这样的名师，难怪你们有华大夫这样小年轻的高手哇！真是太佩服啦，太佩服啦！”老夫妻高高兴兴地走了。

华吉刚要回到自己的诊室，唐主任拦住了他。他面色严肃地说：“这次要不是我急中生智的化解了这次危机，还不知要给咱们的科里造成多少麻烦呢！你想想，这位老先生一生气，把你告到了卫生局，说你挑拨离间，挑拨人家两夫妻关系，还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那你可就有口难言，你长多少嘴都辩解不清啦，以后可要小心啊。我是为你好！”华吉想了想，点了点头，对唐主任说：“谢谢你了，唐主任！”

华吉刚想走，唐主任又拦住了他，皮笑肉不笑地对华吉说：“在我家那个神秘的家族里，你的祖租祖祖爷爷是天下闻名的第一太医。可他最怕的不是皇上，而是我的□□租祖祖爷爷。所以呀，你记住了，你这小子是孙悟空，可怎么跳也跳不出我这如来佛手心呀！”说完，拍了拍华吉的肩膀挥挥手让他走了。

华吉这个心里这个气呀，回到自己诊所里关上门，喊着让二百代爷爷显灵。他问二百代爷爷说：“唐主任的祖租祖租爷爷是太监，怎么会有后代呢？”二百代爷爷笑着说：“当然不是直系后代喽！可是像他这样爬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哪有子孙后代不以此为荣呢？”

“那你真的也怕他了吗？”华吉生气地问。

“此话差矣。”二百代爷爷回答说：“是他整天讨好我，让我在皇帝面前看病时给他美言几句，我怎么会怕他呢？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