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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江南不懂这话,只不过想起先生的平淡语调,他就觉得自身上下每个角落就像饱饮了烈酒一般,四肢百骸像是蚁虫啃过一般,烧的可怕,最为关键的是他还觉得口渴,就想饮酒,再喝上几坛,几千场都行,只求一醉,他生平从未如此的渴望过这么一件事。
徐江南在感受到剑气临身的时候,睁开眼,眸子通红,五官被临身的剑意扭转成畸形,之前一口喷在桃木剑上的鲜血以众人都没发觉的姿态悄然隐去,就像被桃木剑给吞噬了一般,诡异无比。与此同时,就在血迹消隐之后,徐江南隐隐约约觉得从桃木剑上有股气劲沿着手掌处往上蔓延,不过这股气劲太过阴邪霸道,行至一处,那处筋脉便冻的麻木起来,十分诡谲。
徐江南凝了凝眉目,强行压下那股阴邪气劲,不敢让它四窜,紧接着扬起桃木剑,不畏不惧,剑意凌厉,只不过比起方云,他就像个在浪潮尖上穿行的小舟一般,摇摇欲坠。
天地在一瞬间像是静止了下来,观望的众人皆是屏住呼吸,眯着眼看着声势巨大的黄龙,徐江南的身影早就看不真切,只是有道隐隐约约的血色红光还在支撑,彰显着他不会去躲,他们也不认为这个一开始就自报门号说是凉州徐江南的人能躲的开,不过能因此见到这番玄奥情景,大开眼界之后,这两个人也算是被众人记了下来,能在西蜀道将名声传扬出去的人,哪个没有点真才实学?往后的谈资肯定是少不了了。
能扛下来?并没有人敢肯定。
韩尘颤抖的看向凌月影,一副极为不自然的神色,他算是知道昨天晚上踢到的铁板有多硬了,就算是有着狮子搏兔也需全力的想法,但是能让人耍出这般剑招来对待,显然也是个狠角色啊,弱着声音不自信的问道:“他应该接不下来吧?”
凌月影没有回答韩尘的话语,盯着场中那道红光,徐江南能不能抗下来不知道,但是他自己若是硬抗,就算不死,也是重伤状态,两个年纪轻轻的人就能闹出这般声势,凌月影面色沉重,这江湖是变天了吗?
吴青盯着徐江南,手指先是握紧,又舒张开来,继而又握紧,他觉得就算是徐暄的儿子,天赋再妖孽,不过也就六品,自家公子明显天分上还要技高一筹,按道理来说,这是一场稳操胜券的生死之战,但他的心就是沉不下来,可能是因为其中有一人是自家公子,关心则乱。也仅仅是一会,吴青瞳孔微缩,手指用力握紧,大力之下一股抽筋的疼痛感蔓延出来,却依旧没舒张开来。
徐江南在最后时刻将那股不属于他的阴邪气劲压制回桃木剑,仰头清啸,挥剑击黄龙。
众目睽睽之下,就如丝线一般的红光总算是击在陆龙卷上,先是一点静止,瞬间声势惊人,一阵气劲沿着中心急速扩散开来,许多旁观的看客没有准备,气劲突然袭身,好一阵趔趄之后才止住动摇身体,有些体弱的,甚至直接被了个人仰马翻,牵着的牲畜一个个躁动不安的哀鸣着,只不过倒地之后,立马又爬了起来,倒不是怕人笑话自己,也没人再出声打扰,皆是噤声张着口想看看结果究竟如何。
徐江南一剑挥在剑气龙头上,刹那间就对上江海一般,上衫早就在交手的一刹那消失不见,身上纵横的伤疤随处可见,也因为剑气的鼓动,而变得狰狞起来,手臂也是一瞬间便血肉模糊,只是他不敢退,连半点退的想法都没有,就同他的处境,从决定要练剑的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只能往前,因为后面不仅是万劫不复的十死无生,还得赔上徐暄的名声,即便记忆里找不到他的半点印象,即便徐暄早就名声狼藉,可能也就是觉得名声已经狼藉不堪了,徐江南才不敢丟上一点,再让别人来指手画脚。
徐江南倔着性子,保持着姿势,先是五官,接连着是七窍,都慢慢溢出了殷红血迹,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洒在桃木剑上,化为红光,隐了进去。
徐江南咬着牙,满嘴血迹,眸子更是充血,红着眼,什么书生气,什么俊秀气,一瞬间荡然无存,他只想着将这一剑给斩下去,无论是披荆斩棘,还是高歌猛进,他只想着斩下去,又是几口鲜血。
身子顿时疲软下来,像是油尽灯枯一般,也就这个突然之际,桃木剑上光芒大盛,血色红光清吟长啸一声直冲天际,继而桃木剑先是斩入一厘,然后一寸,一丈,骏马奔平川,一剑到底。
黄尘掀起三千丈,就如长河一般,继而扑簌跌落下来,天地寂静。
一干看客皆是纠着心,虽然场中一人不识,而且没有一个是西蜀道的人,但是光看着之前惊心动魄的场面,也平静不下来,良久之后也没见到黄尘里的动静,终于有人开了口,忐忑问道:“死了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皆是窃窃私语了起来。
方云一剑脱力,脸色煞白,扶着九正剑,心里也是喃喃,应该结束了吧,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加上应该两个字,按道理要更加确定才对,他想转身去拿回九正剑的剑鞘,一脚才踏出来,步法一软,一个踉跄就要倒下去,他这才发现浑身上下都像是被抽空了一般,不自觉的打着颤,虚汗沾着黄尘,也是狼狈不堪。
就在他想着闭眼好好睡上一觉的时候,一道极其微弱的声音响了起来,微弱到像是被风一吹就再也听不到了一般,“想要一剑泯恩仇?可是……要问过剑答应……不答应。”
所有人在听到这丁点细弱声音的时候都是哗然失色,瞩目望着黄尘渐弱之后的官道,一道黑影在黄尘之中显现出来,满身血迹,脸上早就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拎着桃木剑,双手垂落,有气无力,只见他步履蹒跚的往前挪动,拖着长剑,好半晌之后才挪动了十多步的距离,大约还有数丈远的时候,徐江南手臂颤抖,依旧将桃木剑抬了起来,不过姿势远没有最初的端庄,桃木剑倾斜着,连指的方向都不是方云。
只见徐江南伸出另外一只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居高临下声音细弱蚊蝇说道:“无论徐暄是个什么样的人,无论他的功过如何,你也没有这个资格来评说,知道么?”
与此同时,吴青见到徐江南歪歪扭扭提起桃木剑,也是咬牙,不再想着说权衡利弊,还想什么权衡?方云没了,他能好到哪里去?方轩能饶过他?立马尖着嗓音喊道:“大胆。”说话之际,不知何时长剑在手,一股寒意从脚下像四周蔓延。
方云脸色失落,第一次出远门就这番,方知天外有天,锦衣玉食多少年的公子,府邸里不知道听过多少溢美之词,就算他知道很多是因为他的身份,但总归是个年岁不高的青年人,能有多少城府?尤其是使出了这般极限之后的手段,徐江南比起他要狼狈,不成人样,但至少还能挪动,自己却因为脱力而无法动弹,听到吴青的话语之后,方云并没有让吴青任意施为,反而是昂起头,一脸苍白的看着徐江南,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嘶哑吼道:“吴青!滚回去。”
有些人就是如此,会把一些东西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比如李闲秋的东方嫣,段崖晋的百万雄兵,徐江南那位素未谋面的徐暄,在方云眼里,就是他自己的尊严。
人形百色才是江湖啊,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他同徐江南不同,他只是方云,一个养尊处优了几十年的公子哥,徐江南的命在他眼里不重要,不然长空那一剑他不会收手,大致就是士可杀,不可辱吧。落败之后,他也光明磊落接受结果,只不过在所难免有些落寞。若是魏阳,指不定就磕头了,或者说还没到这会就已经磕过头了。若是徐江南,也不会托大说不让吴青出手。可惜,他只是方云。
干脆利落的直至住吴青之后,方云冲着徐江南呼吸微弱说道:“成王败寇,动手吧。”
徐江南听到他说完这话之后,也是松懈一笑,桃木剑又是垂落下来,往前凑了凑身子,在方云的耳边轻声说道:“现在我不杀你,但下一次,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说完之后,徐江南一手血污的在他身上抹了抹,羞辱之极,就在方云暴怒的时候,徐江南狠辣一脚踹在他腰腹之间,径直将他踹飞出去。
方云倒飞出去的时候,听到徐江南最后说的一句话。“这一脚是替徐暄要的。”
徐江南做完这一切之后,左手伏在自己的右肩上,嘴角的鲜血泊泊滑落。他一步一摇往自己马匹的位置走去,他不杀方云有他自己的用意,就算真的动了杀心,那位不男不女的指不定也会忤逆上来找他拼命,就不说还有冤家路窄赶上来的韩家二人,已经是强弩之末的自己断然也是个陪葬的下场,还不如用方云来赌一赌,用他最在意的骄傲,来赌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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