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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淘汰之刃（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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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一切都是必然呢，”比舍普最终松开了紧握权杖的手，那张雕琢了十年之久的嘴脸一改从前，“你我双方都为这场战争牺牲了许多，我想我们一定都——”

“我们？都？”英雄王挑眉重复着这几个词，似乎觉得格外刺耳。

比舍普默然，很明显自己已经失掉了谈判的筹码，或者说自己就未曾有过那种筹码，从那双黄金瞳睁开的一刹那就没有了。

“看来你还并没有深刻地了解自己的处境啊。”英雄王伸出一根食指指着比舍普，“告诉我，我是谁？”

“……”比舍普张口结舌、欲言又止，那感觉像是被枪指着头，说错一个字就可能有一颗子弹穿脑而过。

“你的表情分明代表着你已经清楚了问题的答案，我可是神啊！”那个声音仿佛并非来自遥远的半空而是来自每个人的心底，“我从未自诩为神，‘神’这个高于平凡的称谓不正是你们这一众渺小的人类施加给我的么？希望通过某个看似光辉神圣的尊称换来神的怜悯？你们发明了一个用来追捧我的称谓，就可以随意制定一些条条框框来约束我？”

海滩上的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因为无人有与神对答的底气。

“呵呵，哈哈哈！”英雄王的语气并没有一丝愠怒，反而津津乐道，“不得不说，发明这种方法的你们的祖先我的臣民确实很聪明，你们赢了！为了博得众生的瞻仰，神愿意接受‘神’这个称谓，包括与之捆绑的一点点拘束。”

“哼嗯……”英雄王扶额沉思，“就比如，生而为神便要恪守诺言？生而为神便要怜悯臣民？你们强行定义神需要同时兼备灭世的力量和仁爱众生的心、强行附加给我高于自身的人设，千年前我强颜欢笑地接受了也发誓要恪守神的诺言，千年后我在现世的一刻虽然满腔怒火但也没有立刻倾泻，你们知道为什么？”

比舍普不敢抬头与那双眼睛对视，一滴豆大的汗珠顺着额上的皱纹滑下。

“因为我要装作仁慈实则刻薄地劝慰或者直接说成是诱导，诱导你们放弃神虚假的忠告直直地奔向神的审判！”

英雄王的语气愈发高傲，甚至开始主动撕掉仁慈的伪装，“既然臣民有权选择自己信奉的神明，那么我觉得神明也应该有权选择自己的臣民，优秀的臣民应该对自己的神无条件地信任、服从，无条件地相信神的谕旨，而不是从对力量的无知到对力量的畏惧进而滋生出的不再纯洁的掺杂恐惧与支配的拜伏！从怀疑、试图反抗的念头出现在你们心里的一刻你们便不再是我需要庇护的臣民，即使你们现如今瑟瑟发抖懊悔万分我也再做不得你们的神了，怪物的印象已经深印在你们的脑海使你们无法再以纯洁无瑕的心灵面对我的存在——而恰好怪物不需要臣民，祭品就够了。”

皇家骑士团全员单膝跪在沙滩上，垂首静听着先神的一字一句，那如金属般冰冷的声音足以荡涤心中的一切畏惧，只剩下深深的忏悔与自省。

英雄王手指远方：“那些被供奉于神殿的神明和供奉于天险之处的恶魔，它们得到的有什么不同？无非是贡品、跪拜、祈求，千年过去了难道你们竟还没有发现我们其实是同一种东西么？对于我们而言称呼什么的并无所谓，只是无聊的你们强行分类罢了。”

狮心号的桅杆上，身负木剑的男人不经意地扬起了嘴角。

“人的本性是贪婪，贪婪的尽头是虚妄。”英雄王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无垠的金城，“一千年了，我要收回属于我的东西，放在你们手里实在浪费。”

那金色的平面似乎接收到了指令，虚妄之门开始以千倍于前的速度向内陆扩张，短短数秒整座金城全部笼罩于神器的圣光之中，目之所及皆同神迹。同样的奇观再次发生，只是扩大了千百万倍。

金城，这座通体以金属堆砌的坚城似乎被注入了活力，所有建筑开始在那金光之下微微晃动，那窸窸窣窣的声响如同万物从长久的冬眠中苏醒。

绵延万里的城墙、空中花园、黄金双子塔、神墓、克虏伯大桥……一切金属制成的建筑开始崩裂、瓦解，英雄王合上双目开始喃喃低语，张开十指感受着金属的共鸣。

插在沙土中的刀剑也开始颤动，目视着伴随自己多年的武器如被缚的囚龙般躁动嗡鸣，骑士团上下人心惶惶却都不敢乱动，生怕被那一不小心活过来的冷兵器所误伤。

刀剑丛中唯有一柄古刀岿然不动，那是芹泽视若珍宝的风薙，即使处于神的淫威之下也恪守着死刃的底线。

咒令默毕，英雄王睁开双眼、十指回勾成拳，千万把刀剑立时拔地而起，大大小小条状块状的渣滓伴着缓缓升入天空，悬浮片刻便如烟般消散。

金粉组成的尘霾遮天蔽日，又像受了某种引力一般被吸进那扇并不存在的巨门。风薙也终于脱离了沙土，铁质的刀格化为齑粉、皮条缠绕的木柄裂成两半，只剩下一截亡铁刀条落回地面，刃部红热空前。

英雄王张开双臂颇为享受地看着眼前壮观的场面，又忽然如一条贪婪的巨龙般俯视地表：“你们所争抢的东西从来就是这门中之物、我的财富！如今竟有人因觊觎我的遗产而纷争？不可原谅，绝对不可原谅！”

无人敢于直面神的怒火，那声音沉如钟鸣亢若龙吟，穿云裂石之音仿佛能与人的内脏共振，眨眼间便有一人肝胆碎裂，大叫一声呕血身亡。

“哦失礼失礼，吓着你们了。”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态度略微有失身份，英雄王立刻伸手优雅地挡在嘴前，“有偷盗的勇气就同时也要有失败身死的准备，就好比输家一定要受到惩罚，否则游戏可就失掉趣味了。”

暗金色的堡垒短短几分钟便被卷入那扇无底深坑一般的大门，往日繁华的土地如今只留下一片片破败不堪的木制房屋、在战争的余火中安静地燃烧，不难想象它们最终都将化作焦黑的木炭，这也将是金城艾尼贝尔最终的归宿。

幸存的艾尼贝尔人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目睹着那承载了无限往事的家园毁于一旦。芹泽愕然，那双黄金瞳中闪动着无情与决绝，摧毁一座城池竟没有丝毫犹豫，仿佛真的只是在拿回某个遗失千年的物件。

那张吞噬了整座金城的平面终于停止了波动，虚妄之门的另一面似乎是一座冰冷的熔炉，苦等千年只为将取引而得的金属消解重铸。这片刻的停息似在等待什么，海滩再度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绝望的惊呼再次响起，又有什么东西被从门中释放！

这次神力幻化的实体不再像金属雨滴那么简陋，只见一柄柄剑刃正缓缓穿过平面，巨大的剑身如同巨神的兵器，千万道剑锋直指神弃之人。

“对金属的绝对支配才是我真正的实力，物竞天择，怜悯不过是神虚假的把戏，淘汰才是神的天职！”仰望着虚妄之门，英雄王冷冷道，“闭上双眼祈祷吧！祈祷这淘汰之刃不会降临在自己的头上，然后怀着永远感恩的心卑微地享受余生。”

话音落地，华丽的剑柄脱离束缚，那是刀锋交织的暴雨。

相较于剑刃之锋利，更具杀伤力的则是巨剑所携带的动能，这与其说是高速袭来的剑幕倒不如直接说成是剑形的陨石雨——不过已经没人关心这些细节了，毁灭已是不可逆转的结局。

传言在人将死未死之时时间会减缓流逝，好让死者去总结自己那或短暂或漫长的一生。这时人会在死神的面前被剥去一切身份，他不再是父母的孩子、妻子的丈夫、朋友的朋友或是王的士兵，脱离了这些身份的人仅仅作为自己本身而存在，像初生的婴儿一样，留恋着世上的一切，包括苦痛与悲伤。

然而这传言中的一瞬似乎太过漫长了，有人犹豫着睁眼浑浊的双眼，只见千万柄巨剑在空中停滞，刀剑森林的尽头，神与神隔空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