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粽子（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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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粽子

吃粽子的端午节就要到了。北京的粽子就那么一种，是三角形的，糯米里面夹几粒小红豆，我姑且称之为三角粽。包粽子的芦叶虽然隐约还能闻到一点香味，但，大概是煮熟以后再晒干而保存起来的，更像是干草。

这就很使我在每年端午节时，格外地思念故乡，思念那里活鲜鲜的芦叶，思念那里家家户户都在包着的粽子，就象回到了故乡的田野、沟边上似的……

端午前几天就要去采芦叶了。有沟河的地方就有芦叶，只管采就是了。但，包粽子的芦叶须得采宽一点、老一点的，不象是做芦哨的叶子，要嫩而小。满村的人，每家都有一名小孩或姑娘或刚过门的媳妇去采，或是鱼贯而行，或是隔沟相望。这样的时候，大抵总有一个爱说笑话的人领头说笑话，矛头自然是刚过门的媳妇、或是将要出嫁的姑娘。乡下会说笑话的人不仅是能言善辩，而且很富有想象力，充满着生活的情趣。比如有一个中年妇女问一个新媳妇道：“你晓得一根头发丝有多重吗？”

新媳妇毫不介意地回道：“头发丝是最轻的了，还没有一粒米的份量呢！”“咦！你可说错了。一根头发丝能牵住一个小伙子呢！”一阵哈哈大笑，在空旷的田野里传得很远。那新媳妇红着脸，用手里的几片芦叶掩着脸，嗤嗤地笑。

自然，我们这些不懂事的孩子另有乐趣在，在沟的两边互相掷泥块，或者干脆拣沟面很窄的地方，象青蛙一样蹦过来，跳过去。偶尔也有失足落水的，好在沟脚上本没有多少水、况且天已热，攀着芦苇悄悄地钻出来后，照样顽皮地玩！

我们去采芦叶的时候，母亲便在家里淘米、剥花生，或者挑一些过年留下的大红枣，夹杂在糯米中间。更有讲究的是将一小块，一小块瘦肉也包进去，称为“肉粽”。但，我想小的时候，因为父亲去世早，家境清寒，每年端午节只能包面粉粽子，母亲叫它麦粽，一个粽子里只能找到一、两粒花生米，不过，一样是很香、很甜的。

包粽子是一门很巧妙的手艺，在我们家乡，新过门的媳妇倘若不会包粽子，那是要被一些老太婆背后取笑的，“哼，连粽子也不会包，真是越来越新式！”

粽子有各种形状，最常见的是宝塔粽——尖尖顶，三角形的底座，约有半市尺长短。放在桌子上没有一点儿高低，一个一个并排着活象是宝塔。心灵手巧的小媳妇还会包“连环粽”——两个小粽子中间有一根线牵连着。还有别出心裁的“月牙棕”，“关门”，“方粽”等等。

家家户户都包粽子，但左邻右舍串门时却又一定得吃主人的粽子——把芦叶从下面拨开，用两根筷子戳进底部，从宝塔尖上开始吃起。这个时候，满屋、满村都是芦叶的清香。

不仅是自己吃，还要挑包得最好、最大的几个，用红线串着扔到河沟里去。

连农民也知道纪念屈原——这个忧国忧民，气节如钢的诗人！

“屈原是跳到家门前的沟里淹死的吗？”儿时，我天真烂漫地问过母亲。

一字不识的母亲当然不能回答我的问题，她只是说：“天下的水是相通的！”

汨罗江、长江，和我故乡的小河、小沟，确实是一脉相连的……

一九八0年五月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