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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不前（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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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子鸿这五月总收到家中书信，每个人言语间都在宽慰他无需自责，何以归那处也一样，频繁地让人不适。芙蓉和香兰也将白子鸿的刀剑收起，削竹为剑供白子鸿习武。白子鸿知道她们的用意，却也不说破，毕竟连他父兄都在怕不是吗？

只是某天夜里，信鸽带来的不再是何以归宽慰他的言语，而是在白府回廊上念起的那句诗。

怅望梅花驿，凝情杜若洲。

白子鸿看着这句诗想起母亲梅娘，不禁在案前潸然泪下，晕花了何以归的字迹。白子鸿不知道他施了什么戏法，这沾了泪的字条上竟慢慢显出一支墨梅来，字条背面也多出一句话来。

苦寒出鸿梅，风雪总难摧。白子鸿知道何以归的“鸿”字没有写错，他深吸了口气重重叹出，将这张字条收进了信匣中，而后从青云阁的三楼琴室步至一楼书阁，翻开了《坤泽纪事》。想想自己数月未碰，叔父却月月为他整理誊抄命人送来，他属实愧疚。

桃花诗会在即，白子鸿退回了桃花笺，坤帝知晓他为母丁忧也就没有为难，像年节时一样默允了他待在青云殿里。李启暄想要陪他，却不能忤逆父皇的旨意，只好在这天差人去御膳房选了几样茉莉糕点送到青云殿。

白子鸿无权强求李启暄留下陪他，更何况他如今受不得喧闹，连清晨鸟鸣都觉得聒噪，只是委屈小太子天天来他这处守着这种规矩，也快像他一样成个木头人了。白子鸿吃着茉莉酥饼继续翻看《坤泽纪事》，他发现自己昏睡那两月似乎发生了不少趣事，尤其是户部清查各州户籍上报的东西。白子鸿特意用朱砂圈点，提醒自己勿忘向叔父请教。

可能是自己太过用心，这一看下去便没个时间。李启暄从殿外进来时，他才意识到已至正午，正要唤芙蓉和香兰备膳，才发现这两人不在殿中。李启暄将自己从春芳亭折回的桃枝插在正厅的瓷瓶中，想要给青云殿带来些生气。白子鸿也并未阻止，墙外春日好，他又何必将自己困于严冬，供宵小饭后闲谈。他打了些水回来，将手巾浸湿为李启暄净手，顺便看看他有没有因为折花枝反被划伤。

“子鸿哥，今日席上存理得了桃花枝的头彩，但属实与你那年作的相差太多。”

李启暄的皇弟李启昭在年节时得了字，天理昭彰，所以便留“存”取“理”，赐了存理。不过这字最初是让李启暄来敲定的，也算是坤帝考查他这个太子的学识，李启暄虽然平时很少和启昭待在一起，但为了此事却很尽心。他翻遍过往典籍后本想定为存明，但又怕不妥，去询问了白子鸿，这才定下了存理。

“我在你眼中何时差过？以后也别总冷落存理和闻鹤，整日与我这个义子混在一起不好。”

白子鸿总觉得李启暄身上萦绕着桂花香，有些奇怪地执起他右边腰部佩戴的容臭，虽然仿制的好但还是与去年那个有些差别，白子鸿正想开口问他怎么换掉了原来那个气味淡雅的，李启暄却好像被发现了小心思般脸上起了红霞。

“我喜欢香的，原来那个味道太淡了没意思。”

李启暄说谎太过明显，不仅语速快了，连耳尖都红了。白子鸿细想起院里桂树种下的日子，反应过来他的心意，对他恬然一笑却并不道谢，有些情谊用“谢”字反而玷辱了。李启暄好久不见他笑，今日得见，哪还顾得及思量其他。他酷爱银丹草，如今配这桂香只是不愿再听旁人讥讽白子鸿，什么君子身配小人香，只要是他子鸿哥喜欢的，就是君子所爱。桂花香过茉莉，日后谁再出言不逊便是污蔑太子，有他们受的。

“存韫，我听香兰说你心口的花苞胎记开出一朵花来，是不是真的？”

李启暄听后只是点点头没敢让白子鸿看，可能是他在青云殿里看茉莉绣样看多了，居然觉得自己心口的胎记也像极了茉莉。若是他没看错，又让白子鸿看去，那他子鸿哥大抵是两三月不想见他了。白子鸿觉得有趣但也不去深究那是个什么花，他见芙蓉和香兰进来便催李启暄上桌用膳，自他醒来那日，再传膳时便是李启暄爱吃的多过他自己所爱。确实是白子鸿刻意安排，但并非是普通嘉奖，而是存韫足以进驻他胸膛那方温烫。

午间休憩时，李启暄缠着白子鸿去青云阁为他抚琴，白子鸿伸指点了点他眉心，却没拒绝带他上青云阁。白子鸿以往只允许他待在一楼书阁，今日带他上楼本以为他会这看看那摸摸，没想到李启暄居然一言不发乖乖跟他上了三楼琴室。是啊，存韫也不是三年前的顽童了，再过几载心思都要比自己细了。

白子鸿坐在琴前，指法略显笨拙地为他弹着近日学的曲谱。李启暄不吵不闹，只是伏在案上静静听他一首接一首的弹奏，有时指法一错，白子鸿就会从头来过，但就算哪一首重复个百遍，李启暄都不会听腻。他看着坐在窗边的少年，小风过时会吹动两侧纱幔，也会带起他垂在颊侧的青丝。有时风起捉弄他，故意叫纱幔遮挡白子鸿的身影，李启暄透过薄纱去看，忽觉得仙人并非要素衣相衬，他子鸿哥一身藏青也不会污了仙风。

玉指离弦时，李启暄已伏在案上睡去。白子鸿看时间离晚宴尚早，便也不忍叫醒他，只是小心地取下叉杆合上窗子，以免他吹风受寒。

梦里，李启暄又梦到这几月十五桂魄高悬时，白子鸿饮酒昏睡后自己入他房中拥他入眠。李启暄痛恨那次恶疾害白子鸿日后圆月高悬时都要痛苦难当，但拥他入眠并非全出于私心。年末自己生辰后一日，他不听劝阻进了青云殿想守着白子鸿，却发现他床边摆着烈酒，人早已醉酒昏睡，只是依旧在被衾中抱臂颤抖。李启暄本无意冒犯，但被衾只能汲取热度再施与人，如何能让浑身冰冷的白子鸿暖和起来。他思量许久，还是吹熄了灯盏，从背后拥白子鸿入眠。白子鸿就像受惊了的兽被人抚平炸起的毛发般，很快停止了颤抖，身上也渐渐回暖。

只可惜，李启暄第二日总要像梁上君子般蹑手蹑脚离开，还需赶在卯正一刻前，不然芙蓉进来他再走定然会把白子鸿吵醒。虽然难免学堂上困意难当，但能为白子鸿解难，他也是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