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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廓尔喀军刀（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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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裹着血腥气拂过草原，斗牛曲孤独地回响在深蓝的夜空。

不远处的矮树上，一支坎纳达造的栓动步枪卡在树杈之间，枪的主人已不知所踪。

相隔二百米的地方有一株孤零零的矮树，一根缰绳挂在树枝上，不知是谁的杂毛马正在低头嚼草，看起来不慌也不忙。

两树连线上的草被相继压倒又自然立起，从高空俯瞰能明显观察到一处异于风向的起伏；两只秃鹫扇动着翅膀，静默地跟在上方，仿佛隐于黑暗中无声的死神。

老上校正猫腰潜伏在高高的草稞里，独自朝着战场的边缘快速移动。

不会有什么直升机了，再过一个小时也不会有。

什么‘已呼叫基地’、‘阿帕契正在来的路上’，那些都不过是拿来鼓弄人心的鬼话，充其量只能榨干他们剩余的精力、拖得久点罢了。

老上校深知求援无望，于是早早就瞄到了那匹缰绳刮在树上的杂毛马，枪声一响便立刻脚底抹油，悄没声息地逃离了战场。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点……那棵拴着花马的矮树已经近在眼前，老上校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直起腰，正在这时，斜前方的草丛忽然传来一阵“沙沙”的异响，上校立刻警觉地俯下身子，拔出手枪暗中观察。

野物？敌人？上校胡乱猜测着，若只是路过的豺狗之类，那么自己就没必要为此浪费一颗子弹，可若是落单的敌人，情况则完全相反。

长草刮动摩擦的声音愈来愈近，老上校的手指已经勾上了扳机。

一个黑影霍地直立而起，果然是人！

月光将那模糊的轮廓投进上校的瞳孔，而黑影的主人却对草丛中另个人的存在毫无察觉，那个人影忽高忽低，一边左顾右盼一边朝矮树靠近，颤抖着抬起的右手，显然意欲触碰树枝上悬挂的缰绳。

这一切都被德雷克上校看在眼里，刹那间一个新猜想闪过脑海，又立刻被无法抑制的邪念打压，黑夜将至，上校的胆略被极大地助长，一股疯狂而炽热的血骤然涌上大脑，并迅速做出决断。

“砰！”

德雷克果断扣下扳机，中弹的人影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哀嚎便一头跌进了长草，受惊的花马连连吁叫，终于意识到危险逼近。

紧盯着那人影倒下的位置，老上校半直起身，深一脚浅一脚地靠上前去。

确认中枪者已一命呜呼，老上校这才稍松了一口气，抚摸花马柔顺的鬃毛，又将缰绳从树枝上轻轻拨下。

临去前，老上校又忍不住朝那具死尸瞥了一眼。

那不是敌人，行伍统一配发的皮带扣就足以证明这一点，黑影举手投足间流露出训练过的痕迹，开枪前德雷克上校便已对此有所察觉。

并没多余地踟蹰，老上校单脚踩镫、翻身上马，花马的肚子柔软又温热，老上校抖动双腿在那上面狠狠夹了一下，花马嘶叫一声，撒开四蹄死命奔跑。

“Hya！”德雷克上校一边辨别方向，一边在颠簸的马背上游思妄想。

射杀同伴？夜幕下是敌是友本就难以分辨，且没人知道就等于不曾发生，眼下最重要的是确保自己存活，只要能活着回到基地就是最大的胜利！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没人会追查你究竟是死里逃生还是仓皇遁走，那些都是可以事后随意解释的事。

理论上说只要你杀敌了回来了那你就是十三区的英雄，基地和媒体会合起伙来把你包装成新世纪的约翰.兰博，明年的招新宣传册上会有你的照片，坚挺的下巴代表战时的果敢、忧郁的眼神透着对和平的渴望，等到你年纪垂暮瘫坐在轮椅上，你可以扒开病号服给推你的美女护士展示胸口的伤疤、向她讲述你在异国他乡维护义正的荣光经历。

你要时而怒骂敌人之可恶、时而感伤战友的死去，你要适时地用细节去描述战争的惨烈——这里的细节当然不是满地的肠子和脑浆，你可以大提特提当地人生活的苦难、对救赎的渴望，你可以用一大堆生僻的绰号去问候亡故的战友、回忆那绰号有趣的由来再在提及其死因时忽然来个黯然神伤。

唯一不能言到的就是“掠夺”二字，唯一需要隐去的就是这场战争狼狈的经过与肮脏的导索，若是被人问起就拿“佣兵的职业素养”来搪塞过去，否则那藏于战争背后的污垢与野蛮会把任何一个年轻漂亮的护士吓得尖叫逃跑……

这时老上校眼尖地瞥见一隙黑影，就从视野的右后方一闪而过！从那轮廓判断应该不是人类，但老上校那长有厚茧的手指却仍勾紧了扳机。

“喳！”

一声尖叫从身后响起，德雷克上校蓦然回首，那黑影竟攀着马尾窜了上来，速度之快让人措手不及，眨眼间就到了面前！

老上校睁大眼睛立即开枪自卫，可惜枪弹因预判错误而严重失准，忽然炸开的枪声反倒令那黑影愈发狰狞。

老上校这才意识到那狂躁的小兽竟是一只猴子，龇出的尖牙直直奔向自己拿枪的手！

“啊！”老上校躲闪不及，被猴子一口咬个正着。

老上校大叫一声，拚力甩动手腕，将猴子连同自己珍爱的配枪一起甩掉，这一举动彻底惹恼了猴子，只见那瘦小的鬼影在地上翻滚一周，接着又加紧两步一跃而起，叫声之凄厉令人不由发怵，仿佛要将目标抓成碎片。

“死吧！”

老上校俯身探手，抽出绑在小腿上的军刀一刀劈将过去，半空中的鬼影尖叫一声裂为两半，仓促间只瞥到一处森白的断口。

作为德雷克上校手头仅剩的防身利器，这柄厚重的尼泊尔军刀多少能增添几分底气。它不仅仅是反曲刀的代表，更是廓尔喀军人的信条，因其挥砍时沉重的手感且状如狗腿，故又得名“狗腿刀”，刚刚那一下应是碰巧砍中了那猴子的关节，重刃扫过之处立刻肢分体解。

紧握着尼泊尔军刀坚实的木柄，老上校定了定心神，抹去额上的冷汗，粗略地辨认了下南北，而后朝着矮树林的方向策马逃遁。

“可恶……这些可恶的畜生，这该死的鬼地方！”老上校怒火中烧、咬牙切齿，这回却没人在旁边迎风接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