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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大半身躯隐在黑暗之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身形与脸色。只能粗略断定,对方是个男人,身着黑袍,且身形高大。
来人刻意压低了嗓音,却十分不悦地说道:“这里没有你的少主,我也不是你的少主。你不要叫错人了。”
西域人扯动唇角,邪邪地笑了笑,面上恭敬,话语中却不觉半分恭顺之意,“少主虽是客气,属下也不敢僭越。少主心性高傲,离乡多年,自然不与阁主多亲近,也是情理中事。但少主毕竟是少主,阁主尚且只是代少主操持阁内事务,待少主想通了,自然物归原主,完璧归赵。一切,都还是少主的。前几日,阁主还在念叨少主,盼着少主尽早回家呢。”
“你给我闭嘴。”来人依然掩在阴影里,不耐地低呵一声,“我本就是中原人士,又哪里需要去西域找什么家?”
西域人冷冷一笑,自顾自从地上缓缓站起,拂了拂并没有染半分尘埃的衣衫,又十分自然随性地坐回之前的椅子上。
一枚精致的小竹筒将桌上那只指腹大小黑色小虫收了进去,漫不经心地塞进狭窄的袖口中,却是对来人说着:“少主此言差矣。少主虽然是中原人的血脉,却是在西域出生,又在北漠长大,十三岁之前,又一直养在阁主膝下。此番牵扯恩义,难道还抵不了少主空有一身的所谓中原血脉?这么算来,少主怎么也算半个西域人吧?”
来人沉寂在阴影里,浑身散发着不可抑制的冷意,连空气中的温度都随着他的气场极速下降了几分。
“我来此,不是与你说这么废话的。”来人有些咬牙切齿的愤愤道,“此事我先不与你争辩。我问你,这无极山下的瘟疫,是不是你们带来的?”
西域人似笑非笑地勾起一边的唇角,“少主说笑了,我们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还能操控瘟疫害人性命?少主也未免太高看我们了。”
来人不为所动,“的确。你们的确是没本事操控瘟疫的,但是,用着奇异的毒方,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西域人一怔,却被很好地掩去了面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来人继续说着:“千叶公子身边的毒女已识别出,那些病患身上所患的,并非是普通的瘟疫,而是中了一种西域特有的可以传染的奇毒。你不要告诉我,那些奇毒是他们其中某个病患,千里迢迢从西域运来,又自己服下去传染其他人的。”
西域人面不改色道:“许是他们运来,也未必用在自己身上。无论是用于何种私欲,皆是有可能的。中原人,向来阴险诡诈,若要说有什么目的,属下又怎么猜的清楚。”
“呵!”不屑一声冷嗤,“你推的倒是干净。你可不要当我傻。这种西域奇毒,极难寻得,且炼制此毒的技艺,握在极少数人手中,你就是其中之一。且就算有人侥幸寻到此毒,一两之数,要价不下百金。炼毒师从来心比天高,从不与白丁布衣来往,也不会将辛辛苦苦炼制的奇毒卖给来交易的平民百姓。所以,到底是北晟哪个名门权贵购进了此毒,应该也不会很难确定吧?”
西域人脸色立时冷了半分,鹰一般锐利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来人同样迎上他的目光,淡然自若地继续说道:“如果这样还是不知是何人购进此毒,那就只能有一种解释了……”
来人顿了顿,声音轻缓,却一字一句无比清晰传入西域人的耳中:“下毒的,本来就是你的人。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西域人阴鸷一笑,“少主聪慧过人,非常人所能及。只是属下没有做过的事,实在不知该如何承认。”
来人知他有意推诿,也不戳穿,只是退而求其次问道:“既然是我冤枉你了,那么,你千里迢迢带着阁中人来到中原,又在此停驻了半月之久,如此这般,总该有个说法才是吧?”
西域人一脸坦然,开始打太极,“少主虽也是属下之主,但毕竟还未正式接手阁内事务。属下为阁主办事,为保事情顺利,从来缜密,不与外人透露半分,少主虽算不得外人,但若属下执意告知少主,怕是破了阁中规律,于阁主少主怕是都不好。”
来人不再掩饰,“不好说,便也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交出奇毒解药,从此你做何事,我也绝不过问,如何?”
西域人淡然一笑:“少主仁厚,属下感激。只是不瞒少主,属下出门匆忙,并未携带此毒解药。若是回阁去取,山高路遥,怕是这么染病的病患也等不及,也会误了阁主吩咐的大事。少主不如从他出另谋解药?”
来人却心道,若是解药如此好寻,又何必来找你,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清楚的很,西域人这么说,就是不想给。自己只是名义上的少主,本来就没有什么威信,命令也是形同虚设。西域人炼制的毒药毒性各异,解药更是千奇百怪,自己就算有心要盗,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了。曾经自己面对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是既恶心又头痛,根本毫无学习精研的欲望。
可眼下,需要这些东西了,却又毫无办法。
转身欲走,只听身后人浅浅地说道:“少主,隔壁那个女扮男装的公子,少主还是离她远些比较好。毕竟,这样的人,注定要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少主与她往来密切,总有一天会受到牵连的。此人眉目如画,气质卓然,少主血气方刚,受她吸引也是正常,只是可千万别当真啊~属下肺腑忠言,少主可千万莫要介怀。”
来人立时如临大敌,气息骤冷,“你是怎么知道的?”
西域人笑意更深,“少主不要多想。属下虽然对她没有什么好感,但也不会蠢到与她公然为敌。千叶公子武功高强,智谋无双,属下还逊她几分。属下是实实在在为少主着想,才会多此一言。”
一根手指直指对方,气势凛然,一副毫不退让护犊的架势威吓道:“我告诉你,不许你和你带来的那些人打她的主意!若让我察觉你有半分不轨之意,就算是叔叔的面子,我也不卖。我一定会,亲手要了你的命!你最好,把事情的轻重,自己搞清楚。”
话落,床边的阴影中已经没有了他的踪迹。微风拂过,烛火摇曳,房间内一片沉然寂静,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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