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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惹事精呢?”张太后重新靠在枕上,她扭过脸去头冲里盯着帐子随口问道。
“您是问贵妃娘娘?”云汀心中是难抑的酸楚,“还留着半口气儿,可是……”
“可是什么?”张太后心想若微那个丫头一向古灵精怪,又懂医术自然是没什么大碍,不过是一时被吓着了还能怎么样。
“小产了……”云汀低语着。
“什么?”张太后猛地坐起身一把拉过云汀,“你再说一遍!”
“贵妃娘娘有孕了!可惜那日受了刺激,已经流掉了!”云汀咬着牙说了出来,心里难过得不行,不是为了若微只是为了当今皇上朱瞻基。文武双全的天子成婚已近十年,可膝下除了两位公主连一位皇子都没有,如今贵妃好不容易怀上了,又莫名奇妙地掉了。
不仅是她难过,张太后也如同遭到当头一棒,她难以置信地拉着云汀的手又追问道:“是男是女?”
“太后?”云汀心中暗暗发冷,如今再问是男是女还有什么要紧,可是她又不能不答,只好含糊地说道,“月份太小,还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张太后连连点头,“看不出来?”
她有些失魂落魄地再次躺下,依旧头冲里侧,只是这次她没有闭上眼睛,而是怔怔望着那绣有百子千孙五福捧寿的帐子,两行滚烫的热泪从她眼角处缓缓落下。
“禀太后娘娘,越王、襄王两位殿下求见!”太后身边另一位大宫女素月入内回禀。
“哦?他们来了?”张太后立即起身,“去,快去把两位殿下请到东阁,云汀快帮哀家整妆!”
“是!”云汀与素月立即照办。
不多时出现在东阁厅里的张太后依旧是端庄华美、仪态万千。越王朱瞻墉、襄王朱瞻墡见母后驾临,自然又是一番行礼问安。
张太后坐在红木雕刻的罗汉床上,挥手让室内的宫女太监们纷纷退下,开口相询:“你皇兄走了这些日子,朝堂上下可还安稳?城里有没有人闻风而动?朝臣们办事可还尽心?”
越王朱瞻墉性子最是憨直,嘿嘿一笑道:“母后尽管放心,能有什么事呀?一切有儿臣和瞻墡看着,您尽管放心!”
张太后白了他一眼,目光转而投向朱瞻墡。
朱瞻墡是张太后在诸子中最为钟爱的,他长得如同琼枝美玉俊秀儒雅、风姿卓绝,如今一身亲王的礼服在身更显得气宇轩昂、出尘超凡。每每淡然一笑立即如同春风拂过,让人看了只觉得心清气爽、甚是怡然。更难得的是他的性情,如松柏一般沉稳内敛,又如泉水一般清彻透亮,慧如流星、智比孔明,又不喜张扬、进退有度,言谈举止更是挑不出半分不是来,面对这样的孩子,张太后只觉得怎么偏袒也不为怪。
朱瞻墡见张太后一直盯着自己看,笑笑说道:“二哥说的极是,母后请放宽心。皇兄临走之前特意将镇守大同的武安侯郑亨和镇守永平的遂安伯陈英,留在京中以备调遣,朝中还有广平侯袁容、武安侯郑亨、尚书黄淮等人协助居守,这北京城的防务不足为虑。而一般的朝政,儿臣与二哥协力监理,也算周全。”
“好好好!”张太后听了连连点头,目光中尽是嘉许之色。
“母后真是偏心!这同样的话怎么瞻墡说出来就令母后慈颜大悦,而瞻墉说了就得挨母后白眼!”朱瞻墉撇了撇嘴,仿佛有些不满。
“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还没个正形!”张太后心情大好,冲着殿外说道:“素月,差人把冰镇的绿豆沙茸百合蜜拿来给两位殿下解解暑。”
“是!”
“母后,儿臣刚刚路过长乐宫后苑,仿佛听到馨儿在哭。这门口还有不少人守着,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朱瞻墡眼眸中泻出淡淡的忧虑,再三考虑措词之后方才问道。
“哪有什么事情?常德一向被你皇兄娇宠惯了,如今好几日见不到你皇兄自然要闹,她性子急又贪玩儿,怕她出来乱跑再惹事端,这才叫人去守着的!”张太后轻描淡写地几句话就把此事带过。
素月领着两名侍女端着精致的高脚金边瓷碗上前,里面盛着的是如粥泥之状的绿色饮品。
“尝尝吧!是母后这里的小厨房上午敬献的,母后吃着觉得味道甚好,又特意让她们多备了一些让你们也尝尝!”张太后搅动着银勺,面上带着几分怡然的笑容,而眼中却渐渐暗了下来。
朱瞻墡与朱瞻墉对视之后,顺从地接过来细细品味起碗中的饮品来,品尝之时伴着赞言,母子三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朱瞻墉看了看云汀又看了看素月终于忍不住问道:“母后,是不是这宫里出什么事了?”
“瞎说!”张太后不以为然地瞪了他一眼,又拿起团扇为坐在自己身旁的朱瞻墡轻轻摇着。
“母后,儿子的脾气母后最清楚,儿子有话从来是直来直去。刚刚我跟瞻墡去长乐宫看馨儿,顺便想看看若微,可是……”朱瞻墉是个急脾气,藏不住话。朱瞻基临行前特意嘱咐他要常常去看望若微和馨儿,说在宫里若微没什么能谈得来的朋友,让他多多照看。
可是今儿在长乐宫门口看到里面凄风苦雨的,仿佛出了什么大事。守门的人也不让他们入内,隐隐地听到常德公主朱锦馨的哭声震天,心里更是慌慌的,不一会儿朱锦馨从里面放出一个纸风筝,上面写的是“皇祖母来长乐宫大闹了一场,母妃和紫烟都不见了!二叔快想办法救救我们!”
朱瞻墉与朱瞻墡面面相视,瞻墉与瞻基和若微是自小一起长的,情谊深厚,加上他又是一个直性子立即就想来仁寿宫问个究竟。瞻墡则与他不同,他对若微有一种若即若离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仿佛如曹植的洛神赋一般,所以越是事关若微的事,他越不敢贸然出头。好不容易等到太后召见这才提起此事,可见太后并不想说,心里虽然始终放不下也不好再问。
“什么?”张太后听朱瞻墉说完原委不由微愠道,“你皇兄不在,你们两个皇叔怎么能往嫂嫂宫里跑呢?多大了也不知道避嫌!再者,这后宫的事用不着你们管!”
“母后!”朱瞻墉还想再争,却被朱瞻墡拦下。
朱瞻墡说道:“母后以太后之尊执掌后宫,处事自有分寸,原是用不着儿臣们多言。想来定是贵妃有做的不当的地方,被母后以宫规教训也是应该的。只是皇兄在外征战,若是听到什么,扰了君心误了大事,怕是得不偿失了!”
朱瞻墡此语如蜻蜓点水明是帮太后分析实则暗帮若微,却说的不露痕迹让太后听了也不由微微点头称是。
“正是正是,瞻墡说得是!若微可是皇兄的心头肉,若是母后罚的太重了,等皇兄回来又得闹个鸡飞狗跳!”朱瞻墉也帮着搭腔,可他却是越帮越忙,眼见张太后的面色越来越阴沉,朱瞻墡立即拉着朱瞻墉起身吿退:“儿臣前朝还有事情要办,就先告退了!”
“去吧,办正事要紧。后宫这些婆婆妈妈的琐事就不劳你们费心了!”张太后点了点头,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仁寿宫花园小山之上,可以清晰地看到长乐宫的殿阁,朱瞻墉与朱瞻墡兄弟二人均在此处停步,他们默默地注视着那个地方,面上的表情多少有些沉重。
“瞻墡,说实话,我越来越看不懂母后了。”朱瞻墉快人快语,他厚实的大手紧紧按在朱瞻墡的肩上,“若微是跟我们一起长大的,她是好是坏,是善是奸,母后真的辨不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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