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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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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澄晚间回到自己的小家天已昏黑了。溯之提着灯笼在门口等她，从小跟着她的四个婢女，分别是溯之，洄之，游之，沚之四人，以溯之年岁最长。

陆澄跟她亲近，下了马将缰绳递给一旁的小厮，偏头问道：“怎么还等在门口，外面多冷啊。”

溯之笑了笑，一边把人往里迎，一边说道：“九郎天黑了还没回，万一路黑看不清路可要婢子怎么跟娘子交待呢。”

陆澄正要说句什么别的，忽见自家墙根底下多出一团黑影，还动了动。陆澄心生警觉，缓步上前一看究竟，只见那黑影抖了抖，接着变长变细，竟是个人。那人一见她，先露出一口白牙，在暗沉的夜色下也足够清晰，却是景昇。

陆澄笑道：“你好好的躲在这里作甚？可有事要同我说？怎么不进去等着？”

景昇笑了笑说道：“我估摸着县尉应该很快就回了，况且现在也不冷，也没有等多久。”

陆澄见他欲言又止，脸上冻的发红，有些无奈，一边往正堂走一边吩咐溯之道：“给他备一方热手巾来，再倒些热水送来。”

陆澄也不好把客人晾下去换衣，于是就直接把人领到正堂，溯之做事麻利，很快就拿来了手巾和热水，陆澄擦了把脸又擦了擦手，觉得被热气一激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这才看向景昇道：“你这么晚来，有什么事？”

景昇不好意思像陆澄一样擦脸擦手，只是粗粗擦了擦手，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听陆澄问话，这才说道：“方才用的时候听县尉说想要打听张小郎君家的侍从的事，小的有办法叫人出来，不必劳动贵人。”

陆澄奇道：“哦？”

景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所谓人有人道，鬼有鬼道。若是县尉信得过我，此事就包在我身上，明天上午就给您把人领出来。”

陆澄原本以为景昇年岁甚轻，跟着自己便有责任照拂一二，平时多加提点些自是应当，却没想到此人行事倒是处处出乎自己的意料，也起了一些爱才之心，开口道：“我自然是信你，不过若是很难也不必勉强。”

景昇笑道：“县尉放心，昇心里有数。”他说完再一施礼准备告辞。

陆澄本想挽留，但景昇说着不用，出了门三拐两拐就不见了，也不知跑哪里去了，陆澄只能作罢。

回到后院，进门碰到了沚之，她先递了一块热水浸过的手巾，嘴上就叽叽喳喳起来：“溯之姊姊说得真准，九郎果然这时候就回了，提前命奴准备了手巾，热度刚刚好，九郎快擦把脸。”沚之年纪小，甚至比陆澄还小上两三岁，平日里其他几个婢女也都拿她当小妹妹，陆澄本来就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也不以为意，于是就养成了她天天多动多话的性子。不过沚之不知道刚才的小插曲，还当陆澄是刚回来，她也无意辩解，于是笑了笑接过了手巾又擦了擦脸。

换过了衣服，陆澄想到要重新看一下马球场众人的口供，于是又在书房点了灯，刚看没一会儿，门扉轻扣，溯之推门而入，言道厨房熬煮了一碗杏仁饧粥，给陆澄滋补所用。陆澄胡乱应付两句，正要拿起卷宗继续看的时候，却见溯之并没有走的意思，于是开口道：“怎么了？”

溯之用眼神看了看案几上的杏仁饧粥，什么都没说。陆澄心道原来一定要我当着你的面喝下去才算，想到这毕竟也是她们辛苦熬的，这要求也不过分，于是放下卷宗，端起碗一勺一勺把杏仁粥喝了，这杏仁粥熬的浓稠，陆澄不喜太甜，所以这一碗加麦芽糖也是稍作调味，可见是用了心的。

喝完杏仁粥，陆澄这才道：“好了，我喝完了，若是有剩余的，姊姊和妹妹们也用些，我今晚要再看看卷宗，你们也不用伺候了，留一盏灯笼我一会自己就回了。”溯之应了一声，带上门出去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几日一直在连轴转，陆澄看了没两行就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她努力眨了眨眼，却见卷宗上的字仿佛自己长了脚，东一只西一只的不成字句，她努力想要去看，却越来越力不从心，她心想，我就闭上眼睛闭一会，一会再睁开...而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清晨，有人在门外敲门，溯之的声音响起：“九郎，时候不早，该起身点卯了。”陆澄有点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到的床榻上，就见溯之端着盥洗用的东西进来了，后面还跟着洄之。

洄之看着陆澄一脸茫然，对她笑道：“九郎昨日困得趴在案几上睡着了，是我和姊姊两人把你抬回来的，睡得沉，一直都没醒，看来是睡了一个大好觉呢。”

陆澄看了一眼溯之，见她避开了自己的目光，叹气扶额道：“果然是你们捣的鬼！我说怎么一定要我喝下那碗杏仁粥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溯之你还跟着洄之胡闹！”

溯之一边把陆澄拽起来穿衣，一边笑道：“洄之妹妹看九郎这几日都没怎么睡，想你睡个好觉罢了。案子又不会长脚飞了，九郎身体最重要，况且九郎跟外面那些大男人怎么比得，还是要多注意着点自己的身子！”

陆澄确实觉得今日起来神清气爽，不似平常有些困顿之意，知道是洄之下了安神的药在杏仁粥里，她向来体贴他人的想法，也不好责怪，只说着下次要跟她讲明。溯之洄之几个都是从小跟在身边伺候的，自家主子体贴，那是其他婢女们羡慕不来的福气，也都懂得主子毕竟还是主子，当下都笑嘻嘻的应了。

陆澄到县廨点了卯，时辰还早，不过想到昨晚景昇的话，于是打算等李汝宁来了以后再去张四郎家，谁料左等右等等不来，陆澄在院中走了半天也不见人，心下也不免犯了嘀咕：这是怎么了？

也不知等了多久，天色上也就过了一时半刻，陆澄只觉得度日如年，再不能等下去了，于是锁了自己的院门准备去相王府问问。

刚走到半道还没出府，一个不良领着一个婢女就走了过来。那婢女是上次在三洞观时见过的，名唤惠娘的。只见她向陆澄行了礼说道：“陆县尉，我家娘子今日身体不适，怕是不能跟县尉一同查案了，特命奴婢告诉您一声，免得您担忧。我家娘子说，她问过了，那两个马球供奉确实自前年以后就不再出现，听说是合伙发了一笔财，足够下半生衣食无忧，故而搬走了。”

陆澄点头道：“七娘她，没什么事吧？可要紧么？请了大夫了？”

这惠娘听到陆澄的称呼，微微皱眉，语气也冷了两分：“我家娘子无事，若是陆县尉没别的吩咐，奴婢这就回去复命了。”

陆澄记得上次这惠娘称得上是有礼有节，态度亲和，怎么这次却完全变了。她一时也不知道其实是自己的称呼太过亲近，引得这惠娘暗戳戳将其归为登徒子，还以为是她忧心自家娘子，所以如此。

于是说道：“澄没有别的事了，还请惠娘子转告七娘要她好好调养身体，若是得空，澄自当登门拜访。”她此话说完，便见惠娘飞快地抬头瞪了自己一眼，而后又低头行礼退下，仿佛是刚才自己看错了。陆澄也无心去想这小婢女心中转过的千百个心思，这便往张四郎家去了。

按照昨晚景昇说的，她走到后门的时候，时辰与约定的差不多，果然看见一个小厮贴着墙根儿正在百无聊赖地踢石子，仔细一看，可不就是之前马球场上回话，而后又在张四郎家里见到的那个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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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澄：为什么大家都喜欢猫墙根？百思不得其解。

杏仁饧粥：就是杏仁糊做的粥，有滋补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