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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风林火山（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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屯兵山顶的叶奇瑜，在安排好值夜的哨戒之后，原本已经准备休息，却没有想到，山下忽然传来震天的厮杀之声，这轰然的声响，引得全营将士都坐卧不宁，纷纷登高下望。从山顶瞭望，山下的情形一目了然，只见夜幕之下的沧澜关城火光冲天，而自关城向外绵延数十里，处处都在发生着大战，山下的骁骑竟然是全军出动，连夜强攻关城，而靖北亦是不遑多让，冲天的额火光照映着两军的厮杀，情势竟是难分难解。

“将军！”飞骑的将士纷纷焦急地冲到叶奇瑜的房中，情势确实出乎预料，想不到靖北此刻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军力，能够正面与骁骑对抗，这与出发之前的计划全然不同。甚至白天攻下的堡垒，此时的作用都已经十分有限，夜战之中两军阵势犬牙交错，远在山顶的飞骑，根本不敢贸然发炮轰击，所以将士下山助战之心十分热切，都在等叶奇瑜下令。

叶奇瑜却非常的冷静，章绍如时常教导，战场变化出乎预料反倒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战前只可尽人事，却不能交希望都倾注在事先的计划上，随机应变是身为将领最基本的能力。此刻沧澜之战，已经成为数万大军的正面决战，这数百用来突袭的飞骑，就算冲下山去，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且战局虽然僵持，但叶奇瑜深信，骁骑纵然一时无法取胜，靖北也难轻易讨得便宜，而即便初战挫败，有章绍如在，骁骑营垒也不虞有失，所以此刻此刻飞骑所要做的，一是仍要牢牢控制住这山顶的堡垒，将来无论攻守，此地仍是必争的要地，绝不能因为一时的无用而贸然放弃，其次便是要设法对山下的骁骑有所帮助。叶奇瑜先是安抚了众将士，然后登高瞭望，努力寻找靖北阵势中的疏漏之处，居高临下毕竟有利，很快就发现，靖北正面攻击的阵势虽然庞大，但其主力实则是最先埋伏的那一支万人军，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靖北并没有继续投入兵力，但在关城中却又严阵以待，似乎是等着骁骑突破万人军的封锁以后继续攻击关城。这样便在阵势上留下了破绽，骁骑正面攻击的兵力占优，靖北虽然战力颇为强悍，硬是直面骁骑的攻击并且不落下风，但受限于兵力不足，防线的纵深非常薄弱，一旦有一点被突破，很容易就会被骁骑分割成数段包围，就算不能立刻歼灭这支万人军，骁骑也能将其就地围困，然后乘胜出击，攻打沧澜关城。而如果骁骑不能尽快突破这支万人军的防线，一旦彻夜攻防过后，将士疲累，而沧澜关内的靖北军整夜以逸待劳，等到天光大亮之时挥师出关，这胜负之数可就颇难预料了。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为骁骑打开靖北军防线的封锁。山下的骁骑，受限于地利又是夜战，未必能像叶奇瑜一样迅速地发现靖北阵势的破绽，所以这件事，只有叶奇瑜自己去做。

叶奇瑜众将领到：“我要选一百死士随我下山，用炸药火雷炸开靖北防线，为我军开道，其余将士，务必紧守此地，倘若有半点闪失，提头来见！”

“是！”飞骑都是跟随叶奇瑜多年的部属，当然听得出他话中的分量。

沧澜关中，靖北守将也一直关注着战局，想不到攻守双方第一次大战，竟然就是夜战，但对于自己阵势的弱点他却也是了然于心的，甚至再出发之前，他就已经告诫过设伏的万人军的统帅：“此役你们极有可能会陷入重围，倘如此，务必坚守至天明时分，我必亲率大军出关迎敌。”在这守将的计划中，无论是冲阵的骑军还是设伏的万人军，实则都是诱饵，虽然这诱饵钓来了一条他没有想到的大鱼，却也不妨碍他的计划，骁骑全军尽出，正中少帅计划的下怀，等到他们彻夜不休，师老兵疲以后，才是靖北大军真正发挥威力的时候。

突然，这守将好似想到些什么似的，手一挥召来左右：“山上的骁骑此刻想必也该准备行动了，一旦前方战局有变，你们立刻循密道登山，夺回两翼山堡，败者军法从事！”

“遵命！”

如果说此刻在这绵延的战场之上还有一处静土的话，那无疑就是章绍如的中军帅帐了。第一次正面攻击，他就选择了夜战，也不是选择，原本是想速战速决，将靖北的伏兵就地歼灭，却没有想到这支伏兵是一支万人大军。若在以往，谨慎的章绍如未尝不会鸣金收兵，至少也要在探查过靖北兵力来源之后，再做定夺，但此番章绍如越来越感觉到易君瑾有意在利用他对自己用兵的了解，所以必要的时候，只得反其道而行之，所以章绍如令左右两军，派出了三万大军，在夜幕之中，向着设伏的靖北军发起了进攻。

既然敢于出城设伏，这支靖北军必然有备而来，骁骑虽然兵力占优，但章绍如的心中实则已经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开战以后探马所回报的结果也正如他的预料。原先在帅帐听命的将领们，大都已经各自回营，或领兵出击或整军备战，此刻在帅帐中陪伴这章绍如的，只有一个何桂清。

隆隆的炮声和震天的厮杀声，即使远在此处，也依稀可辨。何桂清追随章绍如多年，当初受到章绍如的赏识也正是因为他对军务的见解独到，章绍如才会将他拔擢在侧，以便参赞戎机。原本章绍如的打算，在攻取沧澜关以后，仿照刘文静在两江的前例，让身为参军的何桂清也自去募军，将来倘能立下军功，何桂清便也不必局限一个幕僚的身份，而能创下一番属于他自己的功业。谁知战事并不如预想的顺利，不过这也正可以给章绍如一个机会再试炼一下何桂清。

章绍如对何桂清的能力并不怀疑，所忧虑的是，何桂清是他在担任湖广总督时所识拔的，当时的章绍如已经度过了骁骑草创尚未有一战之力，流寇却锋芒无匹，摧城拔寨无往而不利的艰难岁月。之后征战东南，流寇虽然依旧兵力雄厚，但已经渐失民心，内部也屡屡自相残杀，败象已露，所以虽然百战艰难，但有赖三军用命，朝廷信任不疑，粮草兵员源源不绝，虽然不敢说战则必胜，但全军对胜利之笃定却是无可比拟的。所以何桂清可以说还未经历过真正的逆境，这一点与刘文静大不相同。刘文静起于寒微，久在逆境中浮沉，又在帝都多年见惯了人情冷暖，虽对于战阵还欠缺历练，但其心境品性却是已经经过了一番艰难的磨练，其余诸如易君瑾、叶奇瑜等将领无不是自艰难困苦之绝境成长起来的，其韧性原就非常人可比，何桂清想要与他们比肩，在章绍如看来至少还欠缺一些火候，所以更要细心考校他一番了。

前方的阵线迟迟未能突破，探马所报靖北的战力又超出预计甚多，何桂清眼见章绍如仍是处变不惊的模样，不禁疑惑他到底是在做何打算。何桂清很想在这个时候请命，翻身上马自领一军前去冲阵，但转念一想，且不说章绍如允许与否，眼下营中的将士各有统属，又有哪一营是自己可以调动的，即便章绍如允准，自己又何能自恃爵帅的信任越过统兵的将领，自去立功，将来该如何与袍泽相见。以往何桂清身为幕僚，筹谋甚为周密，这样欠缺考虑的想法本来不应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只是如今思绪纷杂，难免顾此失彼了。

章绍如虽也忧心战局，但内心并不焦急，以他对叶奇瑜的了解，知道他必不会在山顶旁观，而山堡占据地利，一定能带来一些自己和战场上的众将都看不到的消息，所以不必急在一时。倒是何桂清，看他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样，章绍如也能猜到几分，立功心切无可厚非，不过章绍如也有自己的想法，因而突然想着何桂清说道：“很久不曾对弈，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手谈一局吧。”

何桂清常常会陪章绍如下棋，章绍如不好声色，下棋是他为数不多的消遣，但现在岂是下棋解闷的时候，只是何桂清虽然心中不以为然，却也不敢拒绝，自然遵从的坐下，与章绍如猜数之后，何桂清还占了先手，两人便就此在炮火厮杀声中对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