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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日之梦 上（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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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边界的黑暗中，只有几束光集中在舞台上。

晓焰身着胖糯的婴儿装，静静地站在光束，以及台下无数视线的焦点。

音乐响起，她循声起舞，用令人叹服的演技，惟妙惟肖的模仿出可爱且天才的婴孩。或蹒跚，或咿呀，在黑暗中勾起喝彩的声浪。偶尔有观众皱一皱眉，她立刻灵敏地修正步伐。渐渐的那些目光都凝成线，粘连在她的关节和肌腱上。

一曲终了，她沿着舞台旁的楼梯攀上，途经更衣间替换了衣服，这次是花布的饭衣和幼儿园的小黄帽。

楼梯连接的，似乎是塔一样的建筑。又是一样的舞台，只不过台下的观众有增有减。他们来观看的是一个聪慧又阳光的小女孩。

然后是肩佩三道杠的整洁校服，挂满奖章的军训装。晓焰或英姿飒爽，或温柔体贴。一个个舞台，一群群观众。楼层机械地增长。

使用的都是再平常不过的衣服，没有什么雕饰，但当它们出现在舞台中晓焰的身上，就确凿是戏服无疑。

她表演着，极尽卖力和精妙，但却谈不上动情。动情是将心展现给观众，这舞台上不许如此。

“我是个……戏子吗？”

面对坐席，某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忽然掠过这样的声音。

“大概……不是的吧？”

对于戏子来说，他们把戏服一脱就能回归本身。但晓焰不拥有舞台之外的世界。所以她从未如此。

舞台越来越大，坐席也越来越广阔。晓焰渐渐已经不能看清远处黑暗里观众的面容。

但有一道远处的影子例外。他不随着其他的观众叫好或者嘲讽。只是突兀地静静地观看。看着她的眼睛。

黑暗中那眼神澄亮如钻石。

“我是……谁？”

晓焰完美无缺的舞步终于出现了无法挽回的纰漏。

转过又一个楼梯拐角，推开腐朽的木门。仿佛回应了她的心声，出现的不再是试衣间以及通往上层的楼梯。这里狭窄，隐秘，是尘封在尽头的尖阁。

“终于……到头了么。”

似乎有什么遗憾，似乎有暗藏的惊怖，似乎有蔓延而来的刻骨审判。晓焰推门走进。阁楼里除了尘土一无所有，唯一的物件被蒙在一块旧布下。

犹豫着什么，晓焰把手搭在布上，一点点掀开。

十分普通的，旧的，甚至还有这几丝晓焰所熟悉的轮廓，一面锃亮的化妆镜立在那里，映出房间中遍地的黑暗和尘土。

除此之外，只有一套精美的戏服，空荡荡的，悬浮在镜前。

“啊……”

刹那间惊讶的，恐慌的，想要否定的心情乱涌。但搜刮脑海后，晓焰蓦然发现，自己的记忆中也从未记录有自己的形象。

“原来我……连戏子都不是……”

一瞬间有什么咔嚓碎裂了。

是眼前的镜面，裂纹沿着镜中的映像蔓延。空气抖动，灰尘洒落，破碎的却又不只镜子，还有镜子中倒映出的一切。裂缝穿过舞台，穿过坐席，穿过一套又一套的戏服，一并塌落进空洞的深渊。

“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原来，‘我’根本不曾…存……”

伴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嘲笑，包裹在戏服中的一团虚无，在随着衣服一起裂开之前，终于呢喃着，发出一句切实的心声。

“啊啊啊啊啊啊！！——”

棉被被忽闪一下掀飞到地上，晓焰几乎是弹着坐起来。她睁着眼大口喘气，汗流如注。

——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她把手掌覆盖在额头上，另一只手下意识地伸向床底。

仔细想想这梦里也并没有太多可怕的东西，既没有血液尸体也并无妖魔鬼怪，但却给人这样一种感觉，就像一根看上去没什么危险的钢筋，但它偏偏刺穿了你的肝脏。

“赶快忘掉吧……”她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一杯冷水，给自己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