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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拾 上（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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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曾约好的，要一起笑，一起着红妆，点上一双红烛比一比谁的更红些。此刻，那烛泪，和鲜血，哪个更红些。】

楚靖溟失魂落魄回到家，刚踏进院子，便见一个藏青色身影扑将在她脚下，哭道：“我的儿啊！你可是造了什么孽啊！”

楚靖溟吓了一跳，她几乎视湄姨如亲母，从未受过她这般大礼。此刻见她跪下，竟也匆忙跪下了，将她拦在怀中，切道：“好端端的，你却哭什么？”

湄姨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连话也说不出来。楚靖溟愈发着急，正欲再问，却见后头紧跟着奔出来着湖蓝色衣裙的摇影，额上尚裹着病中用的红布，脸色煞白：“娘子可回来了，今晨娘子走了没多久，侯爷便奉旨入了宫。谁知却不过半个时辰，竟面色铁青的回来，刚坐下便晕了过去……”

楚靖溟听到这儿噌地从湄姨怀中站起身来，焦急道：“阿耶可好？”

摇影点点头：“现下已醒了，只是侯爷那时刚醒便将湄姨一个人叫了进去，二人也不知说了什么，湄姨自出来便哭到了现在。现下冷疏正照顾着侯爷，我不放心，只得出来跟着湄姨。”

楚靖溟看看她身后，又瞅瞅地上的湄姨，还是叹了口气蹲下身来，抚一抚自己奶娘的肩膀，柔声道：“湄姨可快别哭了，有什么事，先说与我听听。”

湄姨一把将楚靖溟按进怀中，恨不能将楚靖溟瘦削肩膀都按碎了，断断续续道：“我……的儿，你还，你还不知道，圣上下了旨，要将你，将你过继给江夏郡王做女儿，三天后就跟他回江夏去！”

这下无论是楚靖溟还是唐哲修和摇影，皆如遭雷击一般呆立当场。须臾之后，楚靖溟猛地从湄姨怀中挣出，向着摇影道：“你将湄姨扶回去照顾。”

又道：“哲修跟我去找阿耶。”便抬步向院里走去。

楚靖溟一路上没说话，唐哲修亦不敢问话，但他从未见过她如此的仓皇失措。二人直走到老侯爷房门前才停下，恰在这时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从房中踏出，正是常年给侯府看病的郎中。

楚靖溟忽然恢复了常态，正如一个关切父亲的女儿模样，轻声道：“安老，我阿耶如何？”

安老沉吟片刻，还是点点头：“侯爷无妨，只是急火攻心。但他早年底子差些，还是需要好好调养一番，也不要再有这种大的刺激。我开一副药，你叫人跟我去取了吧。”

楚靖溟这才松了口气，点点头，回头冲唐哲修道：“哲修，你便跟着安老去吧。”

唐哲修虽有些不放心，却还是点点头：“那娘子自己保重。”说罢，便要跟着安老前去。楚靖溟却忽然又喊住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低声又道：“你去之前，先去找摇影，叫她好好守着湄姨。再找人盯着她……不只她，今日侯府所有听到了内情的人，都找人盯住了，此事完结之前，决不许一人与外界接触，你晓得轻重么？”

唐哲修见她面色凝重，忙郑重点头，这才跟着安老去了。楚靖溟自己缓步踏进老侯爷房中，却见老侯爷独自靠坐在榻上，虽然安静，却显然醒着。有轻薄的光透过窗子洒进来，落在老侯爷脸上，更显斑驳苍老。

楚靖溟一时间不能自持，猛走几步跪了下来，又膝行至老侯爷榻前，戚声唤道：“阿耶——”

老侯爷却抬手一个耳光掴在她面上，打得楚靖溟一下子摔在一旁。这是老侯爷第一次打她，打完之后自己却痛苦万分：“何苦！你难道不自知吗？又为何要与他的儿子过从甚深！”

楚靖溟忍痛爬起，伏在老侯爷手边，痛苦的喘了两口气，才道：“女儿不孝，劳阿耶受累了！”

“你是不孝！”老侯爷的手再一次抬起，却只是轻柔落在楚靖溟脑后，“我为你伶仃半生，你却要累我年老时还遭此子散之痛！”

楚靖溟自昨晚忍了许久，此刻终于忍不住呜呜哭起来，将全部的委屈都哭给她的阿耶听：“阿耶……阿耶！我不想走，我不想离开长安！”

她不想看着李佑娶别人，不想看着柳云瑛难过，不想看着钱万三独自背负所有痛苦。

可这些她不想的事都无力阻止。

“你可以不离开长安。”老侯爷自小将她视若掌上明珠，见她此番，如何能不心痛，“我明日便带你去见陛下，只要你向他保证，你和齐王过去种种皆不是认真的。齐王性情最是不能长久，你向陛下说明，你也只是一时耽溺于齐王温情之中，并不从动真心，且你从今往后再不与齐王相见……”

“阿耶！”楚靖溟听到这里忽然开口，可她也不清楚自己叫停老侯爷却是为了说些什么。难道说她即便愿意离开父亲亦不肯说出这番话吗？并不是的，只是若真叫她毫不犹豫的说出来，她也不能做到。

她抬起头来望向老侯爷，眼神戚戚，老侯爷如何不懂，面色一凛再一次抬起手来。

楚靖溟却不躲不闪，仍看着他，老侯爷这巴掌果真也没有打下来。

“你难道，真的对他的儿子动了真心不成！”

楚靖溟闭了闭眼睛，她面色白皙，已有鲜红掌印浮现出来，显得愈发楚楚：“阿耶，齐王予我，并不只温情，他给我面对未来的勇气。我并非不曾拒绝过他，甚至昨日……昨日我还贺他与云瑛鸳盟欲结，可是今日。今日我见小钱与云瑛苦楚，方知我再不能骗自己。我心悦他，宁可此生不见，亦决不能说出违心之语。”

她说完这番话才再次睁开眼看向自己的父亲，而老侯爷看着她的眼睛，忽然陷入一阵恍惚。

房内陷入沉默，楚靖溟动也不敢动，直到老侯爷再一次抬起手，这一次却是遮住她的眼睛，而他那只手抖得十分厉害：“你不要……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江夏是什么地方！吐蕃又是什么地方！你究竟知不知道？”

“我知道！”楚靖溟眼泪已止，“可即便我知道，我也宁往。我阿娘说，她说让我做我认定的事情……”

“可你阿娘将你托付于我，不是让你去做这些事的。”老侯爷的手终于颤颤微微地放了下来，他却仍不敢看楚靖溟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