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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霸陵（第1页）

付子山的暴躁让付虹萍觉得惊恐，林秀英的唠叨也让她觉得压抑，小时候长得粉雕玉琢的她开始变得有一点古怪，脸色也渐渐阴暗起来，只不过那双眼睛始终亮晶晶的，好像黑夜里的星星，闪着悲悯的光芒。

付虹萍最喜欢上语文课，任课老师是上海下乡的一名女知青，为人温和又颇有些水平，付虹萍在语文课里找到了她喜欢的世界，古典诗歌，清新的散文，还有老师那带着上海口音的普通话，都是那么有趣而亲切，让她暂时忘记了家庭的不堪，母亲的痛苦和唠叨。语文老师也很喜欢这个有灵气的孩子，偶尔会在办公室给她开小灶。

生活总不会那么让人心满意得，正如它也不会轻易让你万念俱灰。除了语文课，付虹萍还得应付她不喜欢的科目、不喜欢的人。数学老师是一个患过小儿麻痹症的瘸腿女人，课讲得不错但是性格喜怒无常，经常在课堂上打骂学生。在农村小学，这并不算过分的事情，校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家长也不会太当回事。付虹萍总觉得她好像从城堡里走出来的巫婆，从来不敢正眼瞧他。

付虹萍的同桌是数学老师亲戚的孩子，很调皮又很爱哭。有一次上数学课，付虹萍不小心把铅笔戳到了同桌的眼睛上，惹得男孩子哭兮兮地找老师告状。

数学老师5o来岁，又瘸了腿，平时走路很慢，但是发起火来好像瞬间被注入了一股年轻的活力。她瞪圆了眼睛，侧着身子冲下讲台，一把拎住付虹萍的衣领不由分说把她拉到了讲台边，“怎么回事，啊？！你说！”虽然她是个腿脚不灵便的女人，但是这一串动作做起来行云流水，让付虹萍一时措手不及。她低着头吓得不敢出声，见没有反应，数学老师更气急了，她抡起一个巴掌使劲拍在了付虹萍的脸上，付虹萍只觉得眼冒金星，但就是不做声。这个一向说一不二的女人可能头一次遇到这样倔强的角色，只好颠着那条瘸腿脚狠狠推搡了几下身高不到她下巴的小女孩就不再搭理她，把她晾在了讲台旁。

下课了，付虹萍等老师走远了才回到座位上，虽然她平时见惯了老师的暴脾气，但是这一回轮到她自己却始终无法释然。她呆呆地坐在座位上，一整天都没再说话、没出教室。

回到家，付虹萍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她觉得父母不会同情她，说不定还会怪她太不小心，她记得有一次端菜的时候把汤洒在桌子上，付子山就急躁地凶了她好半天，林秀英当时也怪她做事太毛躁。

作为一个还不到1o岁的小女孩，付虹萍总习惯于自责，她觉得被老师打骂是因她而起，她恨自己比恨老师更多一些，难堪和羞愧好像刺一样扎进了她的心里，让她无法原谅自己，从此也变得更加孤僻。

在这让人郁闷、痛苦的童年里，其实也有些许的快乐。付子山虽然是一个粗暴的人，也没有林秀英那么执着，一心梦想着孩子不断读书，考上大学，但是他却属于那个时代罕见的不重男轻女的一类人。

因为孩子爱读书，他就利用棉花厂的福利政策，订阅了很多品味不俗的杂志和文学书籍。等棉花厂的职工看完了这些报刊还回来，付子山就赶紧抱回家给孩子们。

每个月的5号左右是付虹萍最开心的日子，因为付子山下班后会提着一大摞的书刊回家，付虹萍和姐姐们像宝贝一样的捧过来，然后坐在房间里如饥似渴的看书。

除了看书，付子山偶尔还会给考了好成绩的孩子买点零食。小时候，付虹萍吃过的最好的美味就是夏天里的小雪人。每次买零食的时候，付子山也总是罕见的快乐地笑着，眼神里溢满慈爱的光芒。

有一年，55岁的付子山退休了，棉花厂历任两届领导，也在两年后很快就倒闭了。离开了棉花厂，付子山开始和林秀英办起了米厂，专门给别人加工谷子，生意时好使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