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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迂回（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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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常渊知道石头在担心什么，他嘴角抽了抽，用很轻松的口吻笑道：“休哥儿胆子太大，让她陷进去找点苦吃受点儿教训没准是件好事，不用太担心。”

石头虽然是大管事，却向来以幕僚的角度给自己设定位置，可很多时候他发现其实自己是看不透主人的，比如现在，他明明知道休哥儿到沱泞来的目的，如果少爷是真的疼爱她，不是应该出手帮她一帮吗？

“可那毕竟是那位夫人的旧居之地，有些需要避讳的事情和地方，还是应该提醒一下的。”

许常渊正在动作着的手稍稍顿了一顿，眼中快速闪过一抹阴霾。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司马云一事是贺靖断臂自保的小手段，偏偏她自己就看不清楚，这样的脑子，如果不是后边的人护着，在西北道那池子污水里，一个回合就沉的影子都找不见一个，居然还敢大张旗鼓的往沱泞凑。不给她点教训，到时候脑袋怎么掉的都不知道，你觉得我该提醒她什么。”

“虽然贺靖寡情薄意弃了手足，但那五千兵毕竟无辜，为他涉险实在没必要，或许可以提醒她一下为何西胡人要故意将司马云羁押之地的消息透露出去……”

许常渊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走到门口：“你小看休歌儿了，做为西北道安抚使，贺靖早就成了斛律人心目中的衣食父母，你让休哥儿去置疑贺靖，她会信吗？司马云是贺靖一手提拔起来的，西大营少有的悍将，他一个人镇守益州就可以震慑朔州全线，身上的军功是靠敌人累累白骨堆砌出来的，在西胡，除掉司马云这个守门神不知是多少边关将领梦寐以求的事。可偏偏，司马云投敌了，还投到了曾被他杀伐一方血债难偿的那一方！多奇怪的事情，你当休哥儿不用脑子想吗？”

“难不成她会以为是大营……许帅？”石头一怵，终于想通了一点，如果休哥儿真有此想法，这时候到她跟前去说贺靖的不是，由不得休哥儿不多想。

许常渊轻轻叹了一声：“她想干的事情太大，风险太高，不知有多少人会陷进去，也不知要把这池子里的水搅的有多浑……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么一闹会掀起多大风浪，还是让她自己先进去栽两个跟头再说吧”

许常渊这样一说，石头那一丝皱纹都没有的眼角往下沉了几分：“会不会又是贺靖的苦肉计，司马云再威名远播，也不过是只身一人，如果休哥儿把那五千营兵带过来，到时即便是被俘，也会被说成是……投敌这种事情影响的面儿太大，司马云孑然一身，贺靖阖族都在京中，只有大帅府在边庭，如果休哥儿和五千营兵在您跟前出了事，圣上雷霆一怒，帅府可能就被连根拔除了，到时候渔翁得利，贺靖依旧是笑到最后的那个……”

许常渊望着院中那树海棠，好久没说话。他不管不顾地将她截下来，哪怕扔到那个到处毒汁的蝎子窝里都不愿意让她踏足沱泞，除了想见，很难说心中没有这样的担忧。

“这也许还不是最坏的。”

“少爷是担心局势……会乱？”说完，石头波纹不显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一圈横纹。汾西在成为互市之前，汾州是与南夏接壤的边境。是边境就会有纷争，有纷争就会有流血，所以汾州这条不算长，却是北梁与他国相交接中地势最为复杂的边境线，一直是武昌王在镇守，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到而立之年，武昌王将人生最美的十六年时光都留在了这片土地上，多少同袍的热血变成了白骨埋在了这片土地上……

皇帝想用汾州困住武昌王的手脚，汾西就得一直乱下去，如果武昌王所图甚大，就会拉西北道下水，许帅就会成为第一个被殃及的池鱼，西胡人如果也看明白了这一点，司马云无疑就是故意用来搅浑这池水的那根棍子。

这时候如果南夏也参与进来……

看似休哥儿只是个小石子儿，却有可能是激起千层浪的一个助力……石头一惊，抬眼朝自已主人看过去，却只看到少爷那挺拔的背影。他内心轻叹一声：再强也只有一副肩膀，这副肩膀终究又能扛得动多少事儿呢！

贺云初南夏的身份在高门望族林立的南夏也许很不起眼，但在毗邻之邦的汾西却不能不被重视。先不论武昌王在汾州这片边境线上与南夏死磕了十数年的旧恨分掀起多少响应之风暴，单凭近两年来南夏与西胡之间你来我往暗通曲款，汾西就不能漠视她的存在。

尤其是第一天入住便将园中暗卫悉数清除干净……此等手段与其说是有恃无恐，倒不如说是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

许常渊叫了宗阳进来：“等会我们同时出门，你带人去云中，在山上住两天。”

宗阳边帮许常渊换衣服边听着吩咐，没有接话也没有打岔，两个人配合的很默契。

等处理好了，许常渊迈步往外走的时候又丢了一句吩咐下来：“每天往园子里送饭太麻烦，干脆找个厨师送过去，她身边那些人有些扎眼，派一队人过去守着，别让他们闹出什么乱子来。”

宗阳也不问为什么，一一应的很干脆。

窗外大雨滂沱，船舱内却静寂无声。

南景还没有回来，船上除了扮成西大营的七个暗卫，连一个仆役都没留下。船还在大雨中的河面上飘荡着，行的很慢。风吹着水面涌起的波浪，使得船稍稍有些晃动。贺云初有些不适应，但只能忍着。

郑文通提供的消息，其中包含的信息量太大，她得乘这个机会好好缕一缕，而且要探红娟的底，她刻意空出来的这段时间，不知道谈玄越能不能把握的好。她趴在舷窗上，望着河面上被雨水激打起来的小浪花，原本应该静下来的心，却有些莫名的浮躁。感觉好像是有件什么事被她忽略了，却又想不起是什么事，越着急越感觉凌乱。

雨雾濛濛的河面上，远远的出现了一个小黑点，乘着风势正快速朝桅船靠近。近了，才看清楚是艘小舢板。对过信号之后，桅船上放下舷梯，舢板上的人很快就过来了。

是司琢。

司琢虽然脑子灵活，但在圣主面前却没有谈玄越放的开，一进门很拘谨地往门口一站，行了礼便不敢再抬头了。

贺云初没有回身，只是吩咐了一声：“先擦一擦身上的雨水再说吧。”身边没有伺候的人，贺云初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然后将茶壶往前推了一推，示意司琢自己倒水喝。司琢这一路可能跑的太急，脸发泛红，嘴唇上也起了一层干皮，这是过度使用内力所致。

司琢用袖子在头发上抹了一把，犹豫了一下之后，小心翼翼地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倒是喝的很慢，然后不等贺云初问起，他已将从暗阁处取到的信息复述给贺云初。

“红娟原名叫莹顺，是前圣主身边的婢女，归化时随前圣主去了梁京。前圣主在梁境行走期间，莹顺共伴随四次，第一次是去交河游玩，同行的还有陈侍卫和安顺，那次前圣主在交河畔邂逅了当时还是银川王的当今天子。第二次是去赴淮王孙的满月宴，见过的人比较多，都是梁京的王公贵族的贵妇贵女们，还有现在的华贵妃，随行的还有南陵枝。第三次是应如今的华贵妃之邀，在法华寺听了两天经，那一次，许帅邂逅了华贵妃的族妹潇涤容，也就是许将军的生母。第四次出行，前圣主只带了莹顺一个，在银川王京郊的的别宛住了一夜。”

司琢说到这里，悄悄地抬眸看了眼少主的表情，见她面上不显喜怒或不悦，才继续道：“此事过后不到三个月，王府就发生了那场大火。事发前，前圣主差了南雀去金陵，莹顺同行。回程的时候船遇风浪，南雀蒙难，莹顺失了踪迹。”

“王府蒙难之后，圣主专门差人去寻找过，后来如何了，前圣主的记事册里却没再提过。不过那次船难，南雀有个徒弟还活着，他用了半年时间一路讨饭从杭州走到了京城……后来就留在南线了。据他说，船难之前，他亲眼看见莹顺跟着银川王身边的一个护卫下了船，那个护卫好像对她很恭敬……”

司琢停住话，贺云初却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一直没有接司琢的话。

司琢忐忑地看着她，心中清楚，事关两任圣主的事，连族中的大长老都不敢置喙。而他知道的这些事，又太过隐秘……

贺云初却似乎没想这么多，原本怀疑的事，一朝被锤实，她心头反而平静了。她缓缓端起杯子，不是觉得渴了，而是下意识地想去做这个动作，然后竟然莫名的笑了。一抬头，发现司琢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安安静静的跪坐在地上，恍然明白过来。

然后她岔开了话题：“司钰在汾西，许常渊的手下，因了他曾跟过我的这层关系，再大的抱负恐怕也难有伸展的机会，你瞅个时机找个理由把他带回来吧，我的兄弟，我不希望牺牲在一些无谓的事情上。”她这么说，等于给了司琢自己的态度。

果然，司琢重新重重地叩了下去：“尊少主令。”

贺去初摆了摆手：“南景这艘船太扎眼了，我看我还是搭你那条舢板走吧，弄的狼狈些，回去也好说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