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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打我?”李长贵瞪大眼睛,“我可是伤员!”
余从戎没有说话,举着硕大的拳头,哼了哼声,“那要看你是敌我矛盾,还是内部矛盾。”
敌我矛盾那是动枪子儿,内部矛盾那就是挨打立正那啥啥,李长贵哪里不清楚。
他整个人被抵在墙角,试着动弹,却挣脱不了,他踌躇了一下,短短两天也了解过余从戎的性子,这事不说道说道,恐怕不能罢了。
他无奈,往地啐了一口骂道:“你还想动枪吓唬我,你个娘西皮的混蛋,赶紧放开我!袍哥儿里有你这样的败门汉儿,我也是——呸!”
“你说不说?”余从戎挑了挑眉。
“你好生放开来,我说给你听。”
“好好好。”余从戎笑嘻嘻的把他衣服摆正,抠了抠耳屎道,“好了好了,你说吧。”
李长贵把衣服整了整,然后直直盯着他,伸出一只手。
余从戎说:“你干嘛?”
“来根烟!”李长贵没好气的道。
余从戎连忙捂紧了口袋,理直气壮的说:“咱们部队医院规定,伤员不能抽烟。”
李长贵气乐了,冷笑道:“医院还规定,卫生员不能打伤员!”
余从戎自知理亏,犹犹豫豫的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期期艾艾的道:“我可没打你,先得说好啊,就一根,我可不是不舍得,你们伤员是真不能抽烟的……哎!”
“拿来吧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李长贵一把夺过瞪他,然后低头把烟盒拿过来看,惊讶道:“幼,骆驼牌香烟?美国名牌啊。”
“啥牌子我看看?”余从戎马上扑过去,两人挤在一块撕扯,他随后又把烟盒抢了回去。
不过再看盒子里原本还剩十来支的香烟,已经少了一半,他大惊失色,抬头:“我靠,你手这么快!”
李长贵喜滋滋的笑了,手掌张开,指缝里正夹着五六根细长的烟把儿,顿感胜利,余从戎还想凑过来,给他一个转身避了过去:“哎哎哎,这我可是靠本事拿来的,你可不能再要了。”
李长贵一根夹在手里,小心的用火柴点着,手抖了抖把火星子扇灭,其余的马上防贼似的包裹起来,然后贴身塞好,余从戎在旁看着心里肉痛,这可是他好不容易从连长和万里那薅过来的啊!
但他面上却还竭力装作若无其事,大方的一挥手道:“抽吧抽吧,我余从戎也不是不讲信用的主!”
他也把烟盒放进口袋里,然后道:“烟你也有了,事该办了吧,说说,你究竟想搞什么玩意?”
“要说起来,我跟苏联有一段缘分……”李长贵蹲下来,满足的吞云吐雾,眼见余从戎脸色又不好了,他才缓缓开口道:“那我可得从头说了?”
“快说,别磨叽。”
“这事可远着了,我家里原本阔绰,也算好善乐施,远近有名,结果被汉奸出卖,日本人进城后,就把我家宅子给占了,上下人全部打杀死,我在外读书,侥幸逃过一劫。”
“后来我打听到真相后,就退学北上参军,先是进了毛子队,后来队伍被是山上的大王灭了,他们宣称他们不是土匪是打的日本人的东北起义军,我于是就在山上莫名其妙落了草,结果没两年,我就在山寨里看到了日本人,后来地方招安,我偷偷下山进了国*党的机动队当了个小兵,开始我盼星星盼月亮每天都想着要去打日本人,结果他们也一样,北京上海都沦陷了,部队里照吃吃照喝喝,吃完嫖赌打牌打架,什么都干,就是他妈的不干日本人!”
余从戎原本以为他在讲什么,还不以为意,不过见他讲的越来越多后,也慢慢面色正经起来,仔细聆听。
李长贵吐了一口烟圈,眼睛眯着,好似要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后来呢,我们这支军队,不,应该说是军阀……不知在什么时候就突然北上行军了,我打听了一下,我当时很高兴啊,晚上喝了十几碗酒,是壮行,也是激动!因为他娘的终于要打日本人了!”
“出城的那天,记者在大街小巷高处在拍照,群众在欢呼送行,有女学生和工人拿着募捐箱到处在喊,街上的乞丐都拿出了全部身家捐了进去,大家精气神很足,跟着那些百姓们挥手,然后出了城门。”
“部队行军了很多天,我们去了河南,那里正闹大旱灾,路上到处就是死人,到了城镇,遇到挂日本旗的通通没进,只有没挂旗才进去,那个军阀头头说,让大伙进去休养一晚,然后再打日本人。然后当晚,当地的乡绅摆了几十桌的流水席,然后又是吃,喝,等第二天醒来后,乡绅高兴的进来说:‘大帅,日本人跑了啊!’军阀头头也很高兴,于是又摆流水席,又吃,等到我们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三四天以后,我们空手来的,满载各种金银财宝归去,在路过之前有插日本人旗的小城的时候,才发现那里到处都是死人,有饿死的,也有很多被屠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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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李长贵说的激动了些,被烟呛的咳了好几声,胸口起伏,面色有些潮红,他摇摇头道:
“打那时候起,我才知道,那他妈是军队吗?那是蛀虫!他们是没救了,张口闭口没有民族国家,谁给饭吃,他们就为谁工作,后来我就当了逃兵,自己一个人去了东北。”
“那里是伪满洲地区,没有良民证根本过不去,我没得本事,但也喝过那么点洋墨水,打散了最后一点家财,趁着天黑瞎摸着偷进去,差点被日本人发现,以为是特务,那边的一大批伪军民兵追缉,给夜里一枪打中昏迷了,我记得清清楚楚,打我的就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中国人,他们可真狠啊!照死了放枪打,我差点就没命,后来是一个从北方过来帮助援救我们援救的苏联姑娘,在重伤之际救了我。”
“我挺了过去,在受伤的那段日子里,她教会了我识俄文,还有好几首俄文歌曲,他告诉我斯摩棱斯克战役,莫斯科保卫战,告诉我什么叫红军,什么叫**主义……”老李面露怀念之色,缓缓的道。
“临行时,她告诉我,我这样的情况没法加入苏联红军,要想报仇,得去陕北,去八路军,她送给了我一个收音机,我一直带着,那是我在累累尸骨遍地的路上唯一的信念……后来我来到了红军之乡,又辗转去了东北方面的抗日自卫队,遇到了我现在的首长谭营长,开始成了一名真正的战士,跟着大伙走南闯北打游击,我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部队,什么叫做真正的痛打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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