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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了和离书刚要出门去,见汐月端着一碗极苦极苦的药往卧房而去。温初弦知道那是给谢灵玄喝的,拦住汐月,鬼使神差地问,“……他快死了么?”她问得好生直白。汐月呆讷。温初弦沉吟片刻,又改了措辞。“他的病好些了吗?”“好些了。”汐月面露悲伤,“公子这次真的病得很重,夫妻一场,求您去看看公子吧。”温初弦嗯了声,手中攥着的东西紧了紧。正好她得往谢灵玄处去一趟,送给他今日份的和离书。她随汐月一道往水云居正卧房来,本以为谢灵玄会病病歪歪地倒在床上,跟那男伎韩荷风般阴柔脆弱,却不想他并未躺着,披了件长袍临窗在纱灯前写着一封信笺。笔走蛇龙,他低头写字的样子雍贵清冽,很是俊美好看。十万个韩荷风也抵不上他一个。不知怎么,温初弦心中浮上这个念头。想来也是,他是玄哥哥啊,再怎么说他也是她眷恋爱慕了多年的玄哥哥。外面的那些伎伶,又怎能和他同日而语。谢灵玄见她来了,也微微抬起了头。他沉默未言,直到将手中的信笺写完了,才缓缓说,“你来了。”“听说你昨夜不好,我来看看你。”温初弦闷声说着,将手中紧攥的和离书放在他手边。“……另外,顺便给你送这个。”谢灵玄对那东西嗤之以鼻,神色冰冷如雾凇,瞥也不瞥一眼。“打扮得这么样艳丽,是要往哪里去?”温初弦双手耷拉着,如实答道,“李夫人府上。你不允吗?”他道,“允,怎么会不允。除了你这和离书不允,我没什么不能允的。但你今日可能白费心机打扮得如此靓丽了,去了不过也是和李夫人那虔婆虚情假意几句,无甚实在意义。”温初弦悚然惊惧。“什么意思?”谢灵玄笑讥着,敲了两下桌面。“温初弦。”“我还没死呢,你就给我找男伎,真当我不喘气了么?”温初弦眸子滞了滞,脊背全是触目惊心的冷汗。“你把那人怎了?”谢灵玄晦暗说,“怎了,我还能把他怎样,当成佛爷供起来?”“你不能杀他。”温初弦脸部肌肉紧绷,冲过去揪住他的领子。“我才与那韩荷风见一面,且还不是蓄意相见的,根本什么都没发生。”谢灵玄无甚情绪地甩开她,捂着心口剧烈咳嗽了几声。“尸体在后院井里,想收尸的话自己去捞。不过我确实要提醒你,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是谢家妇,敢沾惹别的男人一点试试。”温初弦受惊过度,泪水涔涔落下。阴差阳错着,她又害死一条人命。她怒而扯下他清削手腕骨节上的檀木佛珠,扯了个支离破碎。“你滥杀无辜,不配戴!”修佛之人,哪有像他这般心狠手辣的?谢灵玄漠然睨着那些碎裂的檀木珠。是了,他为了她又造一桩业障,死后下的地狱又深了一层。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这屠刀,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当暗卫来报说温初弦在外面和一个男伎谈情时,他眸中杀意如暴风雪般暴涨。从那时他就知道,苦海无边,他回不了头了。温初弦失魂落魄地倒在一旁,极度自责,话也说不出来。她怎么忘了,谢灵玄就是谢灵玄,即便他病入膏肓荏弱不堪,也只是表面,暗地里依旧藏着獠牙。这些日子他确实没做什么可恶之事,一直在卑微挽留她,才让她有种错觉,觉得他人畜无害,弃恶从善了……假的,假的,都是假的。谢灵玄将汐月送来的汤药一饮而尽,唤来小厮二喜,叫他去刑部传个信,找些由头,把知县李家发落出长安去。李夫人叫人看着实在不顺眼,也就不必在这王畿重地淹留了。作者有话说:又是吵架的一天,心累标注:1迷来经累劫,悟则刹那间出自唐代惠能《修行颂》2是她酿就春色,又是她断送人间化用自【清】张惠言《水调歌头·春日赋示杨生子掞》其五的酿就春色,又断送流年一句。和离两人的关系本就微妙,韩荷风一事,更使其雪上添霜。那小男伎刚刚从良,本欲讨好温初弦这贵妇人,找个大树好乘凉,不想枉自丢了性命。他被谢灵玄派人弄到谢府后院,受了多番殴辱,才晓得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冬日里井水虽不冻,却冰凉刺骨,那小男伎身子骨薄弱,落水后呜呼一声,立时双手双脚齐齐抽筋了。谢灵玄折磨人的手段别具一格,没用刀枪直接了结韩荷风,而是冷眼看着他挣扎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终见得斯人精疲力尽,浮尸在井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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