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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天明低头看着比他入狱前更瘦的小妹,想起周嘉荣说妹子扮作乞儿一路要饭走到了京城,便止不住的心酸。但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仰头,将眼睛里的湿润逼了回去,然后抬起手,爱怜地摸了摸纪沉雪的头:“是哥哥不好,让沉雪担心了!”
纪沉雪头摇得像拨浪鼓:“哥哥是被冤枉的,哥哥受苦了。”
纪天明揉了揉她的头,稍稍把她推开,拉着她的胳膊走到老于跟前,拱手郑重行了一礼:“这些日子麻烦你们照顾沉雪了,纪某感激不尽!”
老于将纪沉雪的包袱递了过去:“纪秀才不必多礼,这是我们大理寺应该做的。现已将令妹交到你手上,小的便回去复命了。”
纪天明点头:“替我谢谢你们家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老于点头,又冲乖巧站在纪天明身边的纪沉雪笑了笑,然后转身回到客栈找周嘉荣复命。
周嘉荣看他一个人回来,半点都不吃惊,了然地说:“他们兄妹回去了?纪天明可有说什么?”
老于有些不忿:“那个纪天明就说了几句客套话,什么救命之恩没齿难忘,结果都不曾亲自过来谢谢公子,依小人看,他也只是说说而已。”
当着纪沉雪的面他没表现出来,心里其实是不大高兴的。
周嘉荣笑了笑,安抚他:“为民伸冤,拨乱反正乃是我们职责所在,没有非要让人感激的道理,再说,我也不缺给我磕头的人。”
“是小人狭隘了。”老于低头道,理是这个理,但他心里总不得劲儿。从牢房到客栈也不过一两里远罢了,连个谢都不来道,这人也未免太不知感恩了。
周嘉荣看他这样,也不好多说,摆了摆手道:“你去县衙看看可有人来认领那具女尸!”
现在这桩案子就剩一个收尾,便是无头女尸的身份。
老于领命去了县衙。
过了一会儿回来,欣喜地对周嘉荣说:“公子,好消息,有一对住在山里的老夫妇来认领女尸,说是他们的女儿。”
周嘉荣连忙放下书:“我去看看。”
他到县衙的时候,看到一队鬓边斑白的夫妻跪在堂前哭成了个泪人,老妇人更是一边抽泣一边哭喊:“我的女儿,你好命苦啊,怎么出去卖山菇便再也没能回来……”
“张大人,他们可是那具女尸的父母?”周嘉荣上前问道。
张德成邀请他坐下,叹道:“没错,周大人,他们所述的情况跟女尸完全对得上。他们的女儿叫玉菇,今年十八岁,已经定了亲,还未成亲。七月二十九那日,因为前一日下了大雨,山上蘑菇多,他们家便采了些,然后让玉菇背到镇上买,从此便再也没见到过玉菇的身影。那纪天元店里正巧卖各种山货,玉菇应是遇到了他,被他诱骗进家中,从而被他所害!”
如今纪天元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便只能根据现有的线索推测。
周嘉荣想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那对哭得伤心至极的老夫妇。
见他不语,张德成道:“周大人可是觉得还有疑点?那不若派几个人去问问他家的左邻右舍,他们是否说谎,一查便知。不过他们住在山里,距县城有三十多里地,山路难走,怕是要到明天才能回来。”
周嘉荣摇头:“不用了,这告示都贴了两三天,若还有其他人丢了女儿,早来县府了,大人既已盘问过,一切都对得上,应该就是他们无疑。将尸体装殓,让他们带回去好好安葬了吧。”
张德成忙点头:“是,周大人。”
等安排衙役带这老两口去认领尸体后,张德成又问周嘉荣:“周大人,如今案情已经很明了了,您觉得该如何判?”
周嘉荣想了想,笑道:“大理寺不便插手地方案子,张大人断案公道,此案便由张大人定夺吧。”
张德成听后有些惭愧地说:“当不得,若非大理寺明察秋毫,下官就要差点断错案,白白害了一条人命,下官实在是惭愧啊。周大人,如今此案元凶纪天元已经死了,只有从犯钱氏,按通奸罪处理,并对纪天元和许家老两口一些补偿,将纪天元霸占纪天明的财产归还于他,您意下如何?”
周嘉荣点头:“按律当如此判,张大人断得很公允,我没有意见。”
张德成似松了口气,自嘲一笑,情绪有些低落地说:“那下官便将此案的详情整理成册,上报吧。还请周大人能在朝廷替下官美言几句,下官这县令是做不成了,能允下官体面告老还乡便知足了。”
周嘉荣客客气气地说:“此案案情复杂,纪天元过于狡诈,张大人有所不察也是难免的。你放心,我会替你说好话的。既然案子已经了结,明日我们便回京复命了,后续一些收尾工作就劳烦张大人了。”
张德成不好意思地说:“哪里,这是应当的。大人来此,一直忙碌办案,下官还未尽地主之谊,今日便在府中用饭,也算是下官为大人践行,大人可万万不能再推脱了。”
一顿饭而已,上次都推了,这次张德成以践行为由,周嘉荣也不好再继续推脱,只得答应。
双方喝到傍晚,等走出县衙时,周嘉荣的双腿都摇摇晃晃,刘青赶紧叫来一顶小轿送周嘉荣回客栈。
一夜好眠,到了次日清晨,周嘉荣一行收拾好了行礼出发回京,张德成亲自将人送到城外,看着马车往京城的方向远去,直到看不见影子了才重重地舒了口气,领着衙役回了县里。
家里死了人,又好长一段时间没人居住,到处都脏兮兮的,透着一股子阴气。纪沉雪说有些害怕,不想住家里,宠爱妹妹的纪天明便带了点钱,谢绝了左邻右舍和族人的好意,领着她去兴庆镇上要了两间客房,准备明日找人修缮、清理一下祖屋再回去。
兄妹俩聊了一会儿,吃过晚饭后,便各自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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