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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太爷定定看了谢云初好一会儿,才垂眸翻看手中的账本。
翻看账本的谢老爷子心里乱的很,皱纹枯槁的手似乎也轻微抖着,他已经许多年都未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他并非心疼这些财物,而是因谢云初带给了他……远超出了他对谢氏小辈所能想象的最大期望,让他震惊又激动。
六郎处置翠芝前,才打听道事情始末,这会儿雯蔓的账本就送来了。
账本墨迹未干……还有抹蹭的痕迹,许是因为太着急,字迹很是潦草,但确实是谢雯蔓的字迹。
这说明,来荣和院前六郎便已经盘算好了全局。
他明白将苏明航和他长姐的事情闹大才是关窍,早早便这账本算计进去了。
如此短的时间,便能将布局和人心谋划的如此详尽;在环环相扣的局中,避开两党乱流,为谢氏争得最大利益。
这让明明身在永嘉的谢老太爷有了身处朝堂的惊心动魄之感,难抑心中激荡之情。
最难得的,是六郎愿为全族荣辱舍自己的名声,甘当垫脚石……助他大伯与同僚关系更进一步。
谢老太爷合了账本,抬眼看向跪的稳如泰山,表情无任何波澜的谢云初,示意谢二爷扶起谢云初:“把六郎扶起来坐,这孩子身子本就弱。”
“多谢祖父。”
谢二爷回神,正要伸手去扶谢云初,却见谢云初已经扶着身旁椅子艰难站了起来。
他注视着刻意避开他的女儿,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
“六郎,你当真愿意为了你大伯,舍自己的名声?”谢老太爷手中攥着账本问。
刚刚坐下的谢云初又扶着坐椅扶手站起身来,她忍着膝盖的疼痛和双腿的酸软,慢吞吞朝着谢老太爷长揖一礼……
“孙儿这身子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死前能为谢氏和长姐做些事情,很是高兴!只是母亲生我一场,六郎没有什么能报答母亲的,母亲慈母心肠,为六郎的身体操碎了心。”
撩袍跪下叩首,眼底隐隐带着泪光:“恳请祖父……在六郎死前,暂时不要将庶兄记在母亲名下,六郎不想让母亲觉着……家中已经认定了六郎活不长久,难过伤神。”
谢老太爷听到谢云初提起“死”这个字,心跟着一紧,看着谢云初的目光越发柔和,忙摆手示意她起来。
“你年纪小小不要说这种丧气话,那些大夫都说你活不过十二岁,如今……不也挺过来了!”
谢老太爷见谢云初站了起来,低声安抚着谢云初:“你母亲关心你的身子,祖父一样关心,你的这一次你跟着祖父去汴京也好,汴京到底是京城,大夫们也是卧虎藏龙,到时候让你大伯请太医给你瞧瞧!”
谢老太爷随手将账本搁在一旁,慢条斯理道:“昨日苏伯爷以强权相欺,我这个老头子受不住……气病了,今日就不去书院了!让人收拾东西,明日一早便出发前往汴京。”
“父亲,明日出发是否太着急?”谢二爷忙道。
谢老太爷摇头:“多少人盯着吏部尚书的位置,虽说距离吏部尚书致仕还有一段时间,但以往都是提前先定下来,宜早不宜晚!”
谢老爷子心里有了底气,眉目间露出松泛的笑意来,看向谢云初:“六郎……今日你也不必去书院了,好好安抚安抚你长姐。”
谢云初并未表露情绪,只顺从地颔首:“是!”
“去吧!”
闻言,谢云初又扶着扶手,起身同谢老太爷、谢老太太和谢二爷一拜,退出了上房。
她扶着门槛跨出上房酸软的腿抬不起来,险些摔倒,多亏孔嬷嬷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六郎小心。”
这副身子实在是太弱了,才跪了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已经酸软地抬不起来了。
她松开孔嬷嬷扶住她的手,望着荣和院上方已大亮苍穹。
虽然,刚才谢老太爷并未正面答应她,暂时不将谢云霄记做嫡子……
可若谢老太爷不想她死的太快,此事定暂时作罢。
至少在她死前,谢云霄绝无缘谢氏嫡子的身份。
只要能救长姐出苏家,断谢云霄成为嫡子之路,也没什么不可以。
她很懒,但这时候,她什么都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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