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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尉迟敬德(第1页)

徐茂功离开黎阳,宵行夕赶,来到长安。进城找个旅店,扮成书生模样,叫家童跟了,走到十字街来,见双竿竖起,悬挂匣中两颗头颅。徐茂功见了,心如刀割,往上拜了四拜,将手捧住双竿,放声大哭。

哭声惊动众军校,上前来拿住,拥至朝门。其时因定阳刘武周自称皇帝,派大将宋金刚发二万人马,先锋虎将尉迟敬德,杀奔并州而来。并州太原是齐王元吉留守,被敬德打翻了元吉手下猛将一二十名,李元吉连夜派人到长安来请救兵。

唐帝派裴寂领兵一万,往太原去救援。当天秦王正在场中操练人马,唐帝见黄门官奏说有人抱竿而哭,龙颜大怒,命令绑进朝来。军校即便按着他至驾前伏地。

唐帝问道:“你是李密手下什么人?这般大胆,不遵号令,抱竿而哭?不说实话,直接斩首。”

徐世绩高声朗奏道:“从前先王掩埋受刑人的骨骸尸体,仁德润泽朽骨。东晋的时候王经死了,向雄在东市哭他,文帝没有怪罪,后来向雄又收葬钟会的尸体,文帝也没有怪罪于他(注:王经和钟会都对向雄有过恩德,而且钟会还反叛过文帝。);董卓被诛杀之后,蔡邕伏在尸体上痛苦而哭,魏文帝听信谗言对他加以严刑,最后蔡邕死了,魏国的江山也不长久。

当时难道先占卜功过,然后才埋葬那些尸骨吗?在李密和王伯当身上,刑法已经施行,按照法令已经处理。我因为感恩曾经的君臣道义,而向着竹竿凭吊哭泣,就算是尧舜二个帝王看到了,都会动容。如果陛下因为痛恨李密他们的尸骨,而怪罪于向他们痛哭的人,将来那些贤人志士还有谁愿意来归附陛下呢?

唐帝听道,龙颜顿转,便道:“你姓甚名谁?”徐茂功道:“臣姓徐名世绩,字茂功。”唐帝笑道:“原来是世民的恩人,你何不早说,朕日夜在这里思念你们。爱卿请起,重新换上衣冠朝见。”即下旨叫军卫,把李密、王伯当首级放下来。徐茂功仍旧是书生打扮,俯伏在台阶之下。唐帝打算立即给徐茂功封官。

徐茂功又道:“明君寻找贤臣,贤臣也愿意辅佐明君,但是没有能对魏国不忠诚,却能对唐朝忠诚的人。如今魏公尸首分离两地,臣看到实在痛心。既然皇恩浩荡,求陛下赐臣这二颗首级,臣带去以礼仪葬了,这样不仅是臣徐世绩一个人感恩陛下,魏国的将士,没有不感恩陛下,不来归附陛下的。”

唐帝大喜,立即命中书省写敕旨一道,李密仍以原官品级,以礼葬之;又对徐世绩道:“世民我儿期待爱卿很久了,卿速去速回。”徐世绩谢恩出朝,将二公首级,用两口小棺木盛了,载上车儿,连夜离长安,朝熊州进发。

不到两三日,魏徽也回来复命,说:“黎阳三千人马,副将王簿已经统领到熊州熊耳山驻扎,秦琼臣已带来,现在熊耳山营葬。臣今复命,是要出发去同他们料理完毕,然后回来为陛下效劳。”秦王答应,罗士信到长安,见过了秦母,得知叔宝已在熊州,也出了长安。

程咬金那日辞了秦王起身,行了几日,不意途中冒了风寒,大病起来,半月后方能行动,先差两个心腹小校,前去知会屯扎的人马,将到瓦岗,遇见了贾润甫车儿,载了家眷,跟了几个伴当前来,咬金只说魏公尚在长安,今接家小去同住,彼此忙下马来相见了。贾润甫就叫车儿住了,忙问咬金:“这一路来可曾听见魏公消息没?”程咬金道:“一路来没有什么消息。”

润甫道:“听说魏公与伯当在熊耳山遇难。军士说秦、徐二兄与诸将,都到熊耳去殡葬魏公了。”程咬金听说,不觉泪洒战衣道:“魏公近来昏头丧气,自取灭亡;但是兄弟们如果劝他,或不至死。”润甫道:“那夜在邢府准备出发的时候,弟觉得不妥,再三劝止。魏公还以为我和他不齐心,登时变脸,反要杀害我,幸亏伯当兄全力劝阻。”

程咬金道:“兄来曾会见茂功、叔宝么?”。润甫道:“弟曾到黎阳会见,因单二哥要会弟,弟即到东都会了单二哥,我劝他归唐,他必不肯,嘱弟将他家眷,同主管单全,送到王世充军前去,会见雄信兄,亲自交到他手上,才放心过来。”

程咬金问道:“兄弟打算投奔何处?”润甫道:“弟为魏国办事无成,怎么还指望其他的地方?我打算找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度过一生算了。祝福你鹏程万里,不要担心我。”一拱手,上马去了。

程咬金也跨上马,心中想道:大丈夫七尺男儿,想尽忠尽孝,都需要做出一番事业。我朋友很多,对我最好的就是尤员外,如果没有他,我现在还在斑鸠店砍柴挖地。他现在瓦岗寨,没有官职,我如今如今趁着这样好的皇帝,带他去做几年官,也算回报他一场。计划妥当,忙赶到寨中跟尤俊达、巨真、王当仁说了魏公、伯当死去的事情,王娘娘与王夫人闻知,放声大哭。

程咬金叫他们把粮食银子收拾了。各家眷都收拾好上了路,连同兵卒共有一千多人,一齐出发。

未及半月,程咬金等人已到了熊州,祖君彦、柳周臣也到了。熊耳山下,早有许多白衣白甲的军马在此。徐懋功与秦叔宝接见了程咬金等人。程咬金对李密的灵位行了礼,便告辞去长安复命。

程咬金到了长安,进朝见了唐帝、秦王。因为刘武周派出宋金刚、尉迟敬德,杀败唐将,围了并州,齐王李元吉慌了,画了尉迟敬德图像,带了家眷,偷偷跑出北门,逃回长安,所以此时唐帝正与秦王同众大臣,在太和殿看齐王带来敬德的画像,并商议怎么对付刘武周的事情。

唐帝问道:“卿前去带了多少部下来归唐?”咬金道:“共有一万多人马,现在全部屯扎在熊州熊耳山,等魏公入土后,诸将即便来归陛下。”唐帝大喜。问程咬金道:“卿还去吗?”程咬金道:“臣还要去送葬,然后回来归附长安。”说完,便辞朝出来,忙去会见徐义扶,把魏征书信交给他看。信上说李密王伯当家属如何贞烈,三军如何伤感,请他令爱徐惠妃念着旧日王娘娘的情谊,让秦王在朝廷讨一坛御祭(注:一种皇家祭祀的礼节)下来,以安定军心。徐义扶会意,立刻进西府去跟惠妃说了。

秦王知道了,便向朝廷讨下御祭,并在礼部中派出一个官员送去。秦王对谋士们说:“李密的将士,现在全部在熊州,我知道他们都能征善战,如果不是我亲自去,怎么能让他们心悦诚服为我所用?”众人都觉得秦王是王者之尊,不能去祭拜。

秦王道:“三国的时候,刘备和孙权争夺天下。鏖战数次,孔明用计气死周瑜,孔明亲自去吴国凭吊周瑜,吴国的将士,被感动得哭泣。现在李密是隋朝大臣的后裔,门第很高,谋略又厉害,不是草莽英雄能够相比。只是因为他刚愎自用,不肯听从别人的意见,才导致战败,失意地归附我们。现在他已经死了,之前的仇恨过去了,我去凭吊他,是为了整个国家,不是真的凭吊他。你们怎么只讲道理,而不知道变通?”

众谋士齐声道:“殿下宽仁大度,考虑周到。”于是秦王决定带着许多谋臣武士前去,先命令徐义扶带着御祭旨意前去,徐惠妃也让父亲帮忙带了私人祭礼送去。徐义扶和程咬金连夜赶路,先到熊州报信。

魏国的将士,见到唐帝赐了御祭,秦王又要亲自来吊唁,十分高兴。徐茂功命令将士们必须盔甲鲜明,旗号整齐,五里一个营帐,十里一个凉亭。吩咐完毕,点了二十个骑兵,日夜等待秦王到来。

没几天,秦王到了熊州,听见三声礼炮响过,早有四五百个穿着白色盔甲的将士来迎接。手里拿了一个牌子,跪在地上禀告:“左哨千总苗梁,迎接千岁。”又走了四五里,又是徐国白甲兵将,放炮递牌子来迎接,这样过了七八个地方。

秦王坐在宝车上,见这些兵马,一个个盔甲鲜明,旗帜整齐,心中想到:“魏的将士,真是知礼知义,李密没有成功,真是可惜了。”一路慢行,离开熊耳山还有几里路,忽然听到三声礼炮响起,鼓乐齐鸣。

徐茂功、魏征、秦叔宝率领许多将士,整齐的过来鞠躬,将领们俯伏在秦王的车前,秦王忙在车中站起身来,大声说道:“众位请起。”将帅们让秦王的马车先过了,然后骑马跟着。一路上鼓乐引导,众人簇拥着秦王快到墓门,又响了三声礼炮。秦王停了马车,跟众官作了揖然后进了挂彩的大棚里面坐下。

秦王问道:“御祭祭过了没有?”徐义扶道:“祭过了。”秦王起身出去换了一套暗龙纹的白色绫袍,腰间系了条蓝色的碧玉带。徐茂功等人看到秦王要去祭拜,向他告辞,秦王不同意,一定要进去祭一祭。众人陪着拥进墓门,魏家兵将又整齐跪下,迎接秦王进去。

到了祭拜的亭子,秦王站定,定睛一看,只见墓外供着一个金字牌位,写着:唐故光禄卿上柱国驸马邢国公李讳密之位;侧首一个牌位写着,唐故右卫大将军王讳勇之位。左首徐茂功、魏征、秦叔宝、程咬金四五个将帅,穿了麻衣还礼;右首王当仁扶着三四岁的世子启运,也披麻戴孝,俯伏在地,墓内哭声震天。

秦王一边拜祭,一边想李密当初在金墉城时,何等气概,何等威风,多么有威望,落到个如此下场!见李密幼子,身高还不够三尺。墓内哭声一片,十分凄惨。秦王虽是英雄,见此悲惨情景,禁不住潸然泪下。众官看见秦王这样,也各自哀号哭泣,惹得一军皆哭。

秦王祭礼完毕,回去更衣。徐茂功带着李密的儿子,连同众将领上前叩谢。秦王扶起徐茂功道:“众先生料理完了,便速进长安,以免让朝廷久等。”徐茂功道:“臣等不敢迟延,几天内便带着将士们去面见皇帝。”秦王出发,魏将又送了十多里才回来。

秦王除了祭礼,又发了犒赏的军银五千两,众军士无不踊跃欢喜。徐茂功忙叫文书写了二道谢恩的奏表,命令部下带着表跟秦王先到长安,选好日期将灵柩下葬了,便起身回去。王娘娘与王伯当夫人,自愿守墓,不肯随行,徐茂功无奈,只得派了三四十名军士,守在墓前,再作安排。大家统领管辖兵卒,陆续起行。

徐茂功到了长安,先进西府拜见了秦王,秦王通知小白赶到府里,然后秦王带着魏国大小臣子,和小白一起朝见唐帝。徐茂功把军士花名册呈上,唐帝大喜,封徐茂功为左武卫大将军、秦叔宝为右武卫大将军、罗士信为马军总管、尤俊达左三统军、连明右四统军、王簿虎翼大将军,其余祖君彦、柳周臣等,各各赐爵。又传令把李密和王伯当家眷接到公主府上,颐养天年。王簿同众人谢恩归班。

正在封赏,有晋阳飞马来报,说刘武周围城紧迫,危在旦夕,求陛下火速拨兵救援。唐帝道:“晋阳乃中原咽喉之所,岂可有失;但是现在缺一个有能力的将领。”

徐茂功奏道:“臣等愿犬马之劳扫除武周,以报效皇上。”唐帝道:“朕早知卿足智多谋,有将帅之才;但宋金刚部下有一员将尉迟敬德,骁勇绝伦,难以克敌。”指着壁间图像道:“这就是尉迟蛮子的画像,卿等不妨看看。”

秦王带着徐茂功等众臣,齐到画像边来细看,果然是身高九尺,铁脸圆睛,横唇阔口,满嘴虾须,双鼻高耸,头戴铁幞头,身穿红勒甲,手持一根竹节钢鞭,竟如黑煞天神。徐茂功道:“一个只有匹夫之勇的丑男,有什么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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