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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明远眼神凌厉的瞪视张德彪,张德彪一下子明白过来自己说了错话,忙连声告罪道:“该死,该死,瞧我这张嘴。袁爷千万莫见怪,卑职忘了袁爷的身份了。”
袁明远恨不得抽他几个嘴巴消消气,自己是个内侍,下边清清爽爽什么都没有,还兜着臭气熏天的尿布,拿什么去找乐子?要不是看着张德彪是嘴巴油滑惯了,没注意分寸的话,这般侮辱自己,当即便要他好看。
“得了得了,咱家晚上出去假装逛街,正好替你们引开一些盯梢的。咱家就在东城晃悠,一旦出了事,我还可以现身去救你们。”袁明远摆手轰苍蝇一般的将张德彪轰出了房间。
……
一下午,袁明远极其随员们一步也没迈出馆驿的大门。直到天色擦黑时分,袁明远才在七八名亲随的簇拥下出了馆驿,他们换做了便装,沿着东门大街一步三摇的沿街逛着夜市。
成都城自王源来此之后夜市逐渐繁华。王源不希望成都像长安一样一到夜晚便成了一座牢笼,他鼓励商家在夜晚开市,鼓励百姓们夜晚出来逛街摆摊。为此,王源甚至设立了一项补贴钱财的名目曰‘灯油钱’,便是给在夜晚开始的商家的一种钱财的补贴。
在安史之乱之前,成都的夜市已经繁荣到了相当的程度,这年头本就没什么娱乐活动,百姓们一到晚上便只能吹灯上床,生活枯燥乏味。但随着夜市的越来越发展,成都的百姓们也逐渐适应了夜生活。夜市的繁盛也促进了成都商业的发展,带来了不少的好处。
大乱发生之后,因为大批难民的涌入,成都的夜市不得不关闭了一段时间。但现在战乱平息,夜市重开,压抑了一年多的百姓们兴致盎然,故而这一个多月来,夜市繁盛之极。
袁明远对此印象深刻。之前在酒席宴上,他曾说过,见到成都的百姓们脸上都带着笑容,觉得他们生活的一定很惬意。而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似乎找到了百姓们面带笑容的根源。看着满街的人流,街道两旁白昼般的夜市店铺,丝竹悦耳的酒肆歌馆,他不由得想到了此刻的长安城中的情形。这时候的长安一定是街道空旷武侯驰骋,笼罩着一片肃杀的气氛吧。陛下进京之后,对于夜禁之制执行更严,就怕叛贼余孽在城中作乱。以前夜禁之后尚在街道上行走的人只是被打板子,现在武侯则有临时决断之权,即便当街格杀也是可以的。所以现在的长安一到晚上便像是一座死城一般。
而仅仅在一千多里之外的成都,这里和长安简直是两个世界。这满街的流光溢彩的灯光之中徜徉着的百姓们难怪面带笑容,因为他们享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袁明远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感慨这些,他和七八名随从一边在摩肩擦踵的街道上走着,一边主意着后面那一帮从馆驿便一直跟在身后的人影。很显然,那些人都是盯梢自己的人,定是王源的人。不过袁明远倒不是担心被他们跟着,恰恰相反,他担心的是他们不跟着自己,因为自己出来逛夜市的目的正是要吸引这些人的注意力,好让张德彪和另外四名武功高强的护卫能够安然离开馆驿,实行今夜的探访散花楼的行动。自己吸引的人越多,便越是能让张德彪他们行动自如。
抱着这个目的,袁明远在夜市中慢悠悠的晃荡着,吃了好几次小吃,进了好几家酒馆,尽量的拖延着时间。一个多时辰后,时近二更天,街道上的人群逐渐稀少。袁明远估摸着,张德彪他们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
张德彪他们确实在二更天开始了行动,一行五人在袁明远离开馆驿后观察到了另外几名窥伺在馆驿之外的盯梢客,显然这些盯梢的家伙们很有经验,并没有全部跟随袁明远离开。但这难不倒张德彪。张德彪早已计划好了甩掉他们计划。
二更更鼓敲响,几人从馆驿之中施施然出门,也不掩饰身形,带着身后的几个尾巴来到了街市上。和袁明远的到处乱逛不同,张德彪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上了街市,一猛子便扎进了成都最大的青馆‘明月楼’中。很显然,盯梢的几人没料到他们是来逛馆子,在青馆外徘徊着没进来,一直守在门口。
这正是张德彪等人定好的计策,用青馆作为脱身之所,这些盯梢的家伙总不至于冲到青馆的客房之中,掀开被子监视自己等人吧。他们顶多便是守着前后门干等着。
几人都是青楼妓馆的常客,成都的青馆虽没光顾过,但大抵规矩类似。于是乎轻车熟路的点了几名青馆中的女子包夜,也不听那些什么唱曲弹琴的花样儿,直接搂着便进了二楼的房间里。虽然晚上有大行动,但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几人还是急吼吼的搂着各自的粉头打了一炮。二更过半时,张德彪首先从被窝里爬起来,拿绳子将房中女子绑成粽子塞了嘴巴丢在被窝里,然后换上了黑衣出门,挨着房间叫起了其余几名禁卫。这几人其实也早已准备就绪,很快聚集到了楼梯的暗影之下。
“上房。”张德彪一声令下,这几人沿着回廊外檐身手矫健的上了青馆的屋面,然后沿着高高低低的街道旁的瓦面快速移动起来。
对散花楼的位置,张德彪已经了如指掌。虽然他们并未经过实地的踩点,但是下午在馆驿之中,袁明远早已用纸笔将散花楼左近的街道的地图方位画了个草图,标识的清清楚楚。袁明远曾跟随李瑁在成都带过数月,本就是个跑腿的仆役,故而对成都各条街巷都清楚的很,当然散花楼一带更是清楚明白。其实就算袁明远不知方位,张德彪等人也不会不知道散花楼的所在。因为散花楼的位置其实很突兀,在东城,这座高出所有建筑物的高楼便是一处地标,远远便可看到楼上的灯火,只需朝着高楼而去便可抵达。
几条黑影蹿高伏低,沿着瓦面往北飞奔。在接近散花楼附近的街口,几条黑影潜伏在屋脊之上静静的等待。此刻街道上早已灯火阑珊,夜市已经到了尾声。昏暗的街道上已经并无多少行人。店铺门前悬挂的灯火也熄灭了大半,只有隔着百余步设立的灯杆上悬挂着的几串风灯在夜色下发出凄惨的白光。四下里人声渐寂,三更的更漏之声也已经敲响,这正是最好的行动时间。
张德彪一挥手,几人悄无声息的翻下了屋面,沿着街道的暗影快速朝散花楼南边的围墙接近。在距离围墙数十步外的一处店铺的屋檐下,几人停步探头观望。但见散花楼围墙外的数十步宽的开阔之处空无一人。丈许高的墙头上也有风灯悬挂,但光线着实黯淡。这不是张德彪他们担心的,他们担心的只是在围墙外巡逻的守卫。
然而,在等了顿饭功夫后,只有一队十几名守卫拖拖拉拉的从空地上走过,除此之外更无其他。
张德彪心中大喜,看来这散花楼的防卫并不严密,夜晚的巡逻也只是顿饭功夫才有一队巡逻守卫。相隔时间这么长,足够自己几人行动了。
“行动,都给我手脚麻利些。完了事回去还能搂着粉头睡一觉。”张德彪低声道。
几名禁卫连连点头,几人左右看了几眼,确定四下无人,顿如脱兔一般飞快穿越围墙外的开阔地。待他们冲到围墙下的暗影中时,周围依旧一片寂静,毫无动静。显然没有出任何的差错。
“老规矩,搭人梯。”张德彪打了个手势。
几人无声点头,三名禁卫围成一圈半蹲在围墙下,手挽着手组成一个落脚之处,另一名禁卫飞奔两步跃上他们的达成的手臂阶梯。下方三人手臂一起用力上抬,那名禁卫借力上跃,手臂稳稳的搭上了墙头。
“看清楚里边有无巡逻守卫。招子放亮些。”张德彪仰着头低声道。
那名禁卫微微点头,手臂用力,将头伸到围墙上方,往里边张望。就在他露出半边头脸往围墙内看时,不远处的黑暗之中发出咔吧一声机簧的轻响。下一刻,一只弩箭笃的一声正中他的眉心。这只箭劲道十足,穿透他的眉心骨头之间的缝隙直灌入脑,那禁卫连叫都没叫一声当场气绝。尸身冲墙头径直坠落,直砸入下方三名禁卫的怀抱中。
“怎么回事?”张德彪惊骇叫道。
三名禁卫扳动落下之人的身子,然后他们都看到了他眉心之间的那支弩箭。
“不好,有埋伏。”张德彪只来得及叫出这一声,便只见周围火把灯笼齐齐亮起,从数十步外的街巷中以及围墙的两侧飞奔出无数的兵马来。片刻之间便将张德彪等四人围在当中。
“好贼子,敢闯散花楼?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是你们这等小毛贼能闯的么?”一名身材高大的守卫将领大声笑骂道。
“误会,误会。我等是……”张德彪知道,此刻若不表明自己是钦差大臣随员的身份恐有性命之忧,忙开口叫道。
“闭嘴,本人不想知道你们是谁,本人只知道,擅闯散花楼者,杀无赦。放箭!”那将军沉声下令。
张德彪等人大惊失色,耳听得弓弦震动之声嗡嗡响起,然后便是无数的羽箭和弩箭飞向自己等人。张德彪连抽刀格挡的时间都来不及,顷刻间头上胸前胳膊大腿上同时中箭,痛的他长声惨呼。但这疼痛只延续了不到数息,接下来便是全身的僵直麻木,意识也迅速的迷糊,生命快速的离他而去。在他慢慢软倒在地的瞬间,他最后的目光扫到了身边倒地的几名禁卫。他们比自己更惨,身上插满了箭支,就像是几只生满了刺的刺猬,早已先一步命丧黄泉了。
整个格杀的过程用了不到十几息,五名意图潜入散花楼的京城禁卫便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几名守卫散花楼的神策军将领走上前来,伸脚踢了踢几具惨不忍睹的死尸,重重的啐了几口浓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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