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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日之梦（第4页）

晓焰有两种血统，同时也有两个身份。

湾界原本隶属于名为氓天的大国，民众惯用的语言文字也来源于此。萨库拉彻底占领此域的几年间，曾凭借其暴力在此推建立起彻底的奴化教育，禁止了所有学校教授氓天过原有的语言和文化。后来湾界被隔离成一座孤岛，双方陷入微妙的对峙，而下一代的教育成为尤其激烈的角力点。

萨库拉逐渐无力阻止湾界人教授自己的母语，虽然依旧牢牢地控制着武装力量相关的课程，但不甘心的他们总伺机想要扳回绝对优势，逼迫湾界人臣服。而晓焰就是被他们派来安插在这里的一步棋子，她之所以被安排住在这里，很大一部分与平川中学尤其是曙光班的同学大多数都住在这个小区有关系。

但在这个身份之前，她还是湾界最大的反抗组织“twb”安插在萨库拉中的成员。多年前她的母亲编造她生父已死的谎言带着拥有一半氓天血统的她投奔了萨库拉统治者者，几经周折和努力才勉强地博得了敌人的信任，勉强打进他们内部。后来她因为血统的原因，又被萨库拉派遣来监视平川中学，理由是更加容易融入氓天的学生内部。于是她也就顺利成章地成为了平川中学许多行为的保护伞。

双向卧底。这并非是个容易的活计。她在同学们面前做人见人爱的优等生，在母亲和组织里的人面前做干练的乖孩子，在政府官员面前做忠诚的行动者。平常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日子一长甚至都有些搞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是在做卧底，什么时候是在做自己。

“但这份愿望，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能确认它的真实……想守护喜欢的同学们，和喜欢的朋友们。只有这个……”

梳好头发，放下妆镜。晓焰的眼神变得清澈而温柔。在她难得的间暇时间中确认自己的心情。

镜中的她没有了从早上带到现在的黑眼圈，苍白的脸也变得容光焕发。她只用了很淡的颜色，一点一点的涂抹之下，一切疲惫和瑕疵都慢慢消失不见，渐渐眉如远黛，连眼波都变得生动起来，再套上名贵而华丽的晚礼服。在桌前苦闷如搬砖工的班干部，短时间内就化身为优雅不食人间烟火的年轻贵妇人。

“那个家伙现在在干什么呢？”钻进楼下等待的车厢里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又不自觉地闪过一道微光，但很快又被眼前需要执行的礼节压抑下去。

”该不会……跑到刚才的动乱现场了吧。“心里一突。”算了，他不是那么自找麻烦的人……“

“刚才那样的动乱，一会说不定还有一次……”回忆着母亲早上的纸条，不安无法自抑。她没有看见司机投来的目光。眼睛茫茫地望着窗外。

…

”哎呀，这不是我们尊贵的混血公主吗？来来来，大家都让一下，让一下，让你让一下听见没有！没看到贵客来了吗？来来来这边请这边请……”

萨库拉的行政区是一片配套的建筑，行政楼，生活区，甚至还有配套的马戏团，用于交际的‘忠义宫’则是全城最奢华的建筑，与平川城新城区高楼大厦展现出的现代气息完全不同，充斥着一种贵族高傲的慵懒和自我标榜。

门口点头哈腰不知多久了的侍者一见到她马上眼睛一亮。用前所未有的大嗓门嚷嚷着，美其名曰开路，事实上是把大量黏腻玩味的目光吸引过来，催生出一串串居高临下的嗤笑。

“啊，那个混杂着肮脏血液的杂种又来了啊。无论几次都搞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人能得到和我们平级的身份。按我说，这样象征着玷污我们高贵血统的人应该为他们本身的存在谢罪受罚，哪能像这样人摸人样的对待。政府可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啊……”

“还不是因为她祖上的武田氏，那可是比你我贵重的多的大族血脉，还被灭族而几近绝迹了。现在这鬼地方我们的人口不足，哪怕这金贵的血液里如今混搅了半桶臭泥，上面也舍不得放手。”

“武田的血脉也不是就剩这一个了，真的受不了，我今天一定得记得再上疏一次，我不想再看见这样的杂种在眼前晃来晃去了……”

“你适当消停消停吧，这鬼地方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你能挨个说一遍吗，再说我们内部现在最大的毒瘤还不是她……”

对于常年只能以头顶面对贵客的侍者而言，晓焰是她唯一一个敢于弄并借此吸引来几道高贵目光正视的对象。晓焰知道这点，但没有什么办法。她拎起裙裾，尽量快速地穿过那些仿若践踏的目光，同时竭力让自己笑得有礼貌而且不那么难看。

事实上久经此阵的她做得还是相当成功，甚至轻车熟路。她是这里不少人的眼中钉，但幸好这个钉子不算大。等到这一波过去，找个角落里的位置不留痕迹地躲着就能挨到结束。

沿着大厅边角，绕过几个大桌，有一处平时打扫不到的角落，对于晓焰来说它唯一宝贵的地方就在于那些贵族平常不屑于前来，而且周围几个桌子都有人不会显得那么突兀。舞池上她肯定不会去，那是那些在外貌和地位方面无可挑剔的翩翩绅士和淑女上去发光的地方。她既不高贵也其实不淑女，好好找个地方混吃等散场就是最佳的选择。

但是当今天的晓焰穿过西装与晚礼服的丛林满怀希望地钻向她的风水宝地的时候……心中忽然有一万只满脸惊愕的草泥马轰隆隆呼啸而过。

在她常坐的那张桌子旁，坐着一个银灰色头发的少年……穿着一身金碧辉煌的全身板甲。身边还杵着一把镶满宝石的巨剑。

”大哥你穿铠甲我没意见……现在很多人战斗还靠这个。但是尼玛这是交际舞会啊！你不穿礼服就算了，这架势是来杀人的吗？“晓焰无暇顾及她内心中腥风血雨的吐槽，连忙转身想溜。但是那个‘铠甲勇士’貌似提早就发现了她。他抬起头，深紫色的瞳仁外裹着一圈亮闪闪的金边。

”庶民，刚刚才满身疮洞不来你专属的洞穴里舔舔伤口吗？本尊记得，很快还有一次公开处刑不是吗？“

”危险！……“晓焰的精神徒然提起。

眼前的少年嘴角裂开，愉悦中透露着某种不在任何秩序之下的放肆无忌。和刚才尚还仰望着高层的贵族们截然不同。他投射过来的视线就像是小孩子看待着自己堆的积木，是爱惜还是摧毁全在一念之间。

”他是谁？……“少女没有太多犹豫，带着疑问在铠甲人对面落座，打算静观其变。

”本尊名为皇甫京城，特准你直呼本尊的姓氏。“像是看透了她的所想一般，眼前的少年把桌上自己对自己下的一盘象棋一把抹乱。“想和本尊来一盘？还是打算专心进食来攒足受刑的力气？”

“都、都不想……无论是哪种都是悠哉悠哉的行为，这种场合下怎么能有心情……还有，皇甫这个姓氏，是氓天人？！”但是晓焰没有把自己心中所想的任何一条说出来，她略加思考：“承蒙皇甫大人厚意了，但小女子不擅长棋艺，恐怕献丑坏了大人雅兴。我还是……专心吃饭吧……”

晓焰直想撞桌子，本来看着眼前的少年一身古风气息，想要迎合一下氛围，结果最后自己编不下去了。

“呵呵，很有意思，你和那些棋子很不一样，让人不忍心抓住你呢。”皇甫在桌子上撑着下巴，一副慵懒的姿势，好像身上穿的不是目测就有几十公斤重的铠甲而是一件绸衣一样，他眼中的金环却实实在在地越来越浓郁，让人扫过后觉得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