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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差了。
他生在大院,长在文职营,自十八岁参军以来,就没见过这样糟糕的军演。
盛朝二十年无大战,整个塞北最大的战役不过是清边防、剿野匪。大将不上战场,小兵不学阵法,单兵操练过于注重单兵的勇悍,练身板,练巨力,练摔角,恨不得人人都练成一手握八十斤马槊的程咬金,一把大槊能锤死战马。
而士兵的机动性、服从性、作战意识都垮塌得一塌糊涂,将不像将,兵不像兵,非送到战场上捶凿一整年,绝对练不出来。
他们对面的大蒙古国,刚攻下半个俄罗斯,屠城一百二十万民,将三倍于盛朝的版图吃下了肚。
几十年大战中,收编的奴仆不可计数,而这些人全变成了元人的敢死队,一支悍不畏死的探马赤甚至能把葛小将军的铁甲骑楔开个口。
以血肉之躯,冲得开一身精铁的重骑。
若非有火炮可倚仗……
等第二轮火箭射出去,林中全是惨嚎了。有丛林遮挡,箭矢准头失一半,红方的兵顶着满地火苗子逃得慌不择路。
对面的蓝方兵喝声却聚成一线:“亡兵勿走!离场时灭了林火,就这么一片林子,不能烧没了!”
袁焕气得一口银牙咬碎。
人都没见着,这么多兵死了个不明不白!
他领着人向后退了半里地,才来得及清点身上的石灰点,中此一伏伤亡不算多,只乱了乱他们的阵型,中了箭的“亡兵”不过十余人,尚且不算伤筋动骨。
大冬天的,土地冻得板结发硬,中了箭的小兵觉得匍匐退场太磨蹭,弯着腰往林外退。蓦地,耳畔一簇风刮着脸过来,那小兵吓得差点跪下,反应过来才知道自己差点被一根箭杆射穿脑袋。
江凛一声怒喝:“卧倒!爬着走!战前军令都当耳旁风吗!”
城墙上的老将军们放下千里眼,这镜盯久了头晕乎。
照他们所想,拢共六百人,三五个回合还打不完?诱敌再有意思,每个时辰损二三十个兵,要打多久才能打完这头一阵。
“歪门邪道。”一个老将始终看不惯江凛这小谋小计,却又压制不住自己的惜才之心,笑骂了声:“给他们换个天儿。”
传令兵立刻击鼓,高高举起了三根旗杆顶风挥舞,左右两面靛青旗,中间一面银旗,站在远处看,肖似一道劈开大地的闪电。
雷雨天。
怕兵们头回见这东西,看不明白,城头上观战的千八百兵还模拟了声音,“轰——轰——轰”,千人的吼声震耳欲聋,似惊雷。
这群老将军,还挺会举一反三!
江凛总算得了点新鲜劲儿,一屁股从木桩上站起来,把脚下的棋盘抹了。
两个记事兵哎哎叫着:“还没誊完呢。”
江凛笑说:“无妨,我记着,回头给你们画。”
兵棋规则里,雷雨天静站在高大的树木中底下会被雷劈死,棋盘上所有算子在雷雨天气中必须不停移动,一刻钟内无法移动到空旷地区的,算作死亡离场。
“都跑起来!向东面坡顶爬!”
“一二一,一二一,都跟上!头批上山的吃肉,二批吃糠,三批猪圈里过夜!”
“叫雷劈死的不必罚,立刻领了饷银滚回家找爹妈!别说是我带过的兵!”
周围跟着他跑的校尉都头们目瞪口呆。
一上午了,就没见萧校尉说过几句带人气儿的话,眼下终于有人气儿了,比天雷还早地先劈了他们个外焦里嫩。
萧校尉身上那股极正派的兵气,竟在此刻变味儿,成了一股奇妙的悍匪气质。
军营里常有上官骂人,大多是侮蔑性的,上至你家祖宗十八辈都得被刨坟。
萧校尉不,他话不脏,他是单纯的嗓门大,吼得人心里憋着股气,咬住牙,七八里地也就不停歇地跑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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