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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京城美梦（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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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城，是九窍国的都城。百姓中有句俗语：命好投个施城的胎。似乎施城这里的人一出生就在福窝里，吃喝不愁、生计无忧。施城的平民百姓到底是幸还是不幸，我们无法得知，但是周闻安，确实是命好投了个好胎。

周闻安不仅仅出生在施城，他出生在施城最中心的位置，也是这个国家最中心的位置——皇宫，是皇帝的第五个孩子，最小的孩子，第二个儿子，对着皇帝的年龄算一下，也应该是最后一个孩子了。大哥是早就定下来的太子，国家继承人，三个姐姐都已经出嫁，周闻安今年十六岁，深得圣心。

这一天，皇帝正在处理政务的书房，看周边某小国今年进来的贡品，仆从托着一溜的托盘站成两排，深红色锦缎上的玉料呈现出熠熠的光彩。“这个玉料不错，留一块在库房，其他送去制器坊。告诉他们，朕看五皇子衣裳上面的玉扣成色不行，他们要是再不尽点心，就换个地方给朕尽忠吧。”皇帝随口吩咐，然后挥了挥手。应下了命令的大太监，带着人退了下去。

留下同皇帝谈事的某位臣子，看着皇帝对小儿子的疼爱，忧心不已。心里百转千回，想象中国家都亡了几遍之后，他战战兢兢的问皇帝：这个您已经定了多年的我们国家的继承人，会不会因为您的疼爱换个人来做？简单的一句话问完之后，这个臣子已经在脑海中幻想着自己被听命赶来的殿前军拖了出去，在广场上砍掉脑袋，在他还在设想史官为他写个本纪怎么开头的时候，皇帝给他赐了座、赏了茶。

这位曾经被同僚戏称“天塌不变色”的臣子，坐下来喝了一口茶之后才发现自己里衣已经湿透，背后都透出了隐隐的汗意。“卿多虑了，小五年纪小，性子单纯又爱玩乐，朕舍不得这磨了朕一世的重担压在他肩上，他做个贤王足矣。”皇帝这如同慈父的一番话语，给臣下吃了颗定心丸。

君臣谈论中的周闻安这个时候，正曲着一膝，闲坐在他自己王府后院里水榭的凉塌上。他穿着一身杏黄色的袍子，衣服上用同色的丝线满绣竹草纹路，不引人注视，走动间才会在阳光下流转出的光亮，显出这件衣服的不凡。周闻安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腿上，修长的食指轻轻的敲击着膝盖，头上玉质小冠边挂着的东珠随着动摇晃。另一只手掌着一支碧绿如翠玉的竹制鱼竿，微偏着头，聚精会神的盯着池水里微动的鱼漂，周身散发着闲适的气息。周围静静的站着数名侍女，她们手中捧着盆、壶、巾等，水榭周围放了数个香炉、冰鉴，清香驱蚊的薄弱烟气混着冰散发出的丝丝凉意。

周闻安美貌的大侍女坐在脚踏上，从塌边的桌子上冰镇着的果盘中拿了一颗葡萄剥掉外皮，纤白的手指拿着深色的葡萄，用丝帕轻托着送进他的嘴里。周闻安张开嘴吃下了葡萄，冰凉甜美的滋味让他满意，伸出手指随意点了点：“月莲，让人将这葡萄装上几盒子，给我父皇、皇兄、皇姐都送点去。”周闻安吩咐着，“庄子上种这葡萄的一家赏个出身吧。”月莲站起身，应了下来，略想了想回复道：“殿下，这种葡萄的是皇上赏下来的两个宫奴。上次殿下去庄子里已经赏过他们了。”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半天没有收获的周闻安看着鱼漂一沉，抓着鱼竿的手腕轻巧的一抖，提了起来，一条满身华彩的锦鲤被吊到半空，不甘心的跳跃着，尾巴甩下一串水珠。周闻安拒绝了下人的帮忙，自己伸手把锦鲤从鱼钩上取了下来，不顾鱼腥的仔细看了看，忍不住笑出了声:“怎的又是你？上回把你钓起来钩破的这半边嘴还没好全，今儿你这瘸嘴还敢再馋，又来骗吃骗喝？”周围下人听他说话，都忍不住轻笑出声。

“殿下，既然这鱼钓起来两次，说明就该是为殿下所用。”站着伺候的一堆下人里，有个声音突兀的传了出来。“放肆！”月莲出声训斥道，大侍女是内总管，平时王府近身伺候贤王的下人皆有她调教。这种主子没有问话就擅自答话的下人，逾矩得她很挂不住脸色，阵青阵白的。

周闻安偏头看了眼，所有的侍女都差不多的衣饰，他没看出来是谁说的这话，对着月莲摆了摆手，将手里的鱼放进凉塌旁的木桶里：“那依你说，这鱼怎么个为我所用法？”侍女欣喜的挤开周围的人，将捧着的盒子塞给一个空手的侍女，走了出来，跪在了周闻安面前，行了个匍匐大礼。周闻安王府里的侍女衣着都差不多，这位显然是个“有心”的，明明应该宽松的衣物，紧紧的裹在身上，领口开的略有些大，美好的曲线隐隐若现。“若是殿下不嫌弃，奴有一手炙鱼的技艺，也可为殿下所用。”侍女脸上飞起了绯红，声音更加娇柔。

“炙与我吃？！”周闻安听着侍女的回话，坐回凉塌上，用手指轻弹了下装鱼的木桶桶壁，开心的哈哈大笑了起来，“你有心了。但只是这金花鱼满身的硬刺，味道腥得如同淤泥，连府里的狸奴都懒得吃他们，我怕是也无福消受了。”下人们也捧场的笑了起来，有的是真开心，有的则是带着不屑。插话的侍女趴跪在地上，露出的侧脸褪得不见血色。“还不下去。”月莲厌恶的看了一下女子，轻斥到“一会自去嬷嬷那里领十板子。”伏地的侍女战战兢兢的爬了起来，弓腰退出了凉亭，准备去领罚。

“等等”周闻安叫停了侍女，用手指着装鱼的水桶，“这金花鱼钓起来两次，想来也是同我有缘，你要为我炙鱼也算是有心了。有缘又有心，也算美事。这鱼交予你了，且为我好好养着吧。”说完，他站起身来，让侍女倒水洗手。月莲为他挽好袖子，往水里倒了一点花露祛除手上的鱼腥。周闻安边洗边对月莲说：“这罚给她先记着，要是没把我的鱼养好再一起重罚。”月莲应是，“还有记得叫那去宫里送东西的跟父皇说一声，就说我说的种葡萄的那家从宫奴册上划了吧。”月莲听着周闻安孩子气的吩咐，并没有敷衍，躬身应道：“殿下说的对，他们能得殿下两回夸奖，这福气给他们也换得个出身了。”说罢，站起来，去吩咐其他人拿鱼的拿鱼，装物送物暂且不表。

钓到了鱼又听了笑话，又消了半日闲的周闻安，心情十分好。他自己拿了一串葡萄，坐回凉榻上，也不要人帮忙剥，连着皮一起嚼了几颗。王府通传的人进了园子，行礼禀告：“殿下，太子来了。”“皇兄来了！”周闻安一听，高兴的站起身来，匆匆又净了次手，都没来得及擦干，自己胡乱怕了拍身上略起褶皱的衣服，快走着往园子外赶去。

周闻容是九窍国现在的太子，下一任皇帝。他的名字和地位，在他为皇帝的长子出生后不到半个时辰就定了下来。这其中还包括报信的人从后宫跑到上朝的地方，路上因为雨雪狠摔了两回、实在跑不动了歇气的时间。

到了朝天殿门外，报喜的小太监跪在门边，可能因为着了冷风，大张着嘴怎么也喊不那声喜来，小太监满头大汗，急得一个劲扇自己的脸，手劲还不轻，打得口鼻都见血了。小太监心里恨得厉害，好不容易拿了这最得脸的差事，结果这念了一路的吉祥话，到了跟前一句都没有了。

近门的几个大臣被小太监的唬了一跳，正位上的皇帝不明所以，给跟前伺候的大太监使了一个眼色。大太监同殿内的其他內侍匆匆忙忙的躬身退到殿外，抓着急得几乎跳脚的小太监进了偏殿。一番指手画脚的明白了意思，一脸喜色的进殿禀报去了。

皇帝一听喜得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连声称好。他当时已经三十有四了，后宫里后妃们早些年各个没有动静，如同摆设一般，好不容易皇后怀了孕，周闻容的到来让皇帝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总算后继有人了。底下的臣子们也是对着皇帝各种恭贺，他们也放心了，回家可以开始为家里的后辈们经营一番，运道好，家族又是几十年的富贵绵延。在一片和乐融融中，储位就这样定了下来，二十五年不变。

“皇兄！你今天怎么得空来我府里？”周闻安跑到周闻容跟前，了一揖。周闻容一把托住弟弟的手臂，不让他行礼，伸手感觉到他袖子上的湿润，不由得皱眉，眼神锐利的盯向周闻安身后的下人，本来就冷淡的声音又裹了一层冰：“怎么伺候的？”周闻安身后的人听见太子的斥责，利落的跪在地上请罪。周闻安看了下自己的衣服，有点不好意思：“大哥，刚听说你过来了，弟弟手上的水都没来得及擦干，就来接你了，不是他们没伺候好。”周闻安说着，就把袖子从太子手中抽出来“还不起来给我准备沐浴更衣。”周闻安板着脸，对跪着的人下令。

周闻容无奈的看着这个弟弟，眼神都柔和了起来：明明都是一个爹妈，天潢贵胄的性情怎么就能如此温和？周闻安身后的下人暗松了一口气，贤王府里的下人在施城高门大户里是最其他家的下人羡慕的：都是为奴为仆的人，有个性子好又出手大方的主子，他们谁不乐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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