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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第3页）

女扮男装十八载，这还是苏弃生平第一次做女儿打扮，也是她学了十几年戏后第二遭登台。

兴致勃勃的苏弃手腕微颤，行云流水的将水袖收了回来，动作娴熟非常。当她收了玩心抬起头时，正对上对面扮作生角的姑娘愁苦的神情，眼含着泪光像是将要被班主斥责的小戏子般心惊胆战。

十足的可怜，看得苏弃心都软成了一片。她扮作男孩模样在女儿堆里长大，早就将呵护女子的习惯刻进了骨血里，完全看不得小姑娘这么可怜兮兮的模样。

虽然不明白这小美人为什么害怕，可苏弃知道忧郁的美人再是好看也没展颜而笑时来的赏心悦目。

苏弃的目光划过对方手中捏着的柳条，大抵猜到了现下扮演的戏码，刚好可以借着哄美人开心来证实自己的猜测。她带着点试探压低了嗓音，故作调笑的模样将唱词念了出来：“好一片春光无人见，你可知我一生爱好是天然？”

端庄的闺门旦调戏俊俏的小生，这画面太美不敢看。

那高挑的小美人果真一愣，虽是心情不佳到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猜对了。他二人果真是扮作了《牡丹亭》中的杜娘子和柳郎。这奇诡的世界到底与她的前世还是有着重合的地方。

苏弃舒了口气，整个人都轻松起来。而美人的开怀更让苏弃自己的脸上也多了三分笑意。

只是这样身姿婀娜的小姑娘真的适合扮小生么？苏弃摇摇头压下了心中强烈的违和感，半撩起袖摆挥着手中金扇扇着风，没几下就被金灿灿能闪瞎眼的亮度吓得没了兴致。

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很关键的东西，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直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各就各位”声响起时，她才想起有个至关重要的东西叫做剧本。

立在戏台上的苏弃只觉得脊背上好不容易干了的冷汗再次冒了出来。

牡丹亭游园惊的不是梦，惊得是她的魂吧？

最后救了苏弃的不是她面前扮作梦中情人柳郎的小美人，而是打板报幕的小哥。

惊堂木般的场记板“啪”的一响，轻而易举的解了苏弃目前最大的难题：“第七场《原来姹紫嫣红都开遍》第四十三次！各机位准备！a！”

台词虽然没印象，但唱词她是倒背如流的。苏弃打迭起精神，拿出十二万分的劲头来迎接自己的第一场戏。

可惜的是，她的首次登台亮相以半路“cut”告终，日后以演技出众而闻名的苏小花旦并没能留下“第一次上镜就一条过”的美丽传说。

当然，这只是苏弃的第一次，在她还没到来时原主就已经将这个过程体验了整整四十二次。

这次的拍摄跟前面的四十二次一样，停在柳郎小美人从后台出场与苏弃相会的瞬间，甚至没有给小美人开口的机会就被生生打断。

“蓉蓉姐，冯导喊你过去。”

小美人低声抱怨了一句，然后苦着脸匆匆下台，赶着去聆听导演充满了怒火的讲戏。那震天的怒吼从导演的监控室传出，不带一点遮掩，语气中的嫌弃更是呼之欲出。

苏弃终于明白，方才小美人为什么会是那副强压着不敢哭出来的样子。

第四十三遍拍摄失败之后自然是第四十四遍。

没找到剧本的苏弃完成了自己几乎没有技术含量的任务，然后再一次看着小美人强忍着眼泪绕下后台奔赴恐怖的监控室。

那婀娜多姿的背影渐行渐远，而苏弃的眉头也越蹙越紧。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导演要强制要求一个小旦去唱小生的戏码，又去嫌弃对方的身段举止没有自己想要的味道。

演戏她没经验，所以不敢随便开口。但唱戏她还是有经验的，说不定看看剧本能帮小美人找条出路？

想起小美人泫然欲泣的脸，苏弃终于忍不住自己多管闲事的手。她蹲下身借口忘词，闭着眼向台下的工作人员——没穿戏服、四肢裸露在外的男人要来了剧本，以一目十行的速度翻阅着薄薄的纸张。

这纸质量真好，这缺笔少划的字看着真伤眼。

苏弃眯着眼还了剧本，然后站直身子正了正头上摇摇欲坠的发钗。回过身时正好站在了已经回来了的小美人面前。她其实没能想出什么好办法，看了剧本之后心中的违和感反而更重了，不过所幸还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能用。

“蓉蓉。”苏弃唤着在剧本上看到的小美人的名字，用最温和的笑容和声音表达着自己的善意，“我是生角出身。”

张蓉蓉愣了愣，有些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无视对方的话。当她还在犹豫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的时候，手中的柳条就被对方抽了出去。

她看着对方细白的手指拿捏着青翠的柳枝，然后垂首拂袖转身迈步，展开手臂打了半个旋儿，淡粉的褙子和素白的马面裙便绕着身子开出一朵花来。虽是满头珠翠青丝披背，却透着说不出的风流。好好的闺阁小姐，愣被她带出了男扮女装的书生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