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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论商（第1页）

被篝火燎了半边头发的吴旭恨恨的盯着眼前一脸无辜的弗忌，闷哼一声翻身上马，继续和赵熙华信马由缰。弗忌则是低声暗笑，第一次发现小狗还会发怒，甩了甩吊在肩头的马尾，骑上自己的黑马跟了上去。

蓟城近在眼前，三丈高的土墙出现在队伍面前，李怀玉有些奇怪的说道：“不是说大都无防么？”

姬宣一脸慨然的回道：“本该如此，原楚国郢都亦是如此，楚国令尹也曾修建过外郭，左司马得知后预言到令尹必守不住郢都，并说道如果连边境都守不住又如何能守住国都？古时天子守四夷，天子卑，守在诸侯，诸侯卑，守在四境，结交周边诸国，让国人安居乐业，没有内忧外患又何必建造城郭？后因连年大战各国国都也开始纷纷修建城墙，用以防备胡马的突袭。”

人来人往的街道摩肩接踵，作为燕国国都这蓟城倒是有几分气势，路边百姓却各个蜡黄着脸，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在燕国国都弗忌一行的马车也不敢在路中心行驶，孤门虽然被各国列为上宾却没有贵族的身份。这有个讲究，叫做“君子所履，小人所视。”

蓟城作为最后的一个大补给点，商队管事和武卫纷纷散落各地采购行路所需，居庸塞则是一座军城，且经年受到胡马的骚扰，那里的商人颇少。

缓步迈入一家酒馆略作歇息，吩咐小二上了一壶热水，撒上一把茶叶，弗忌呆呆的看着壶里的茶叶舒展，白色的水汽氤氲而上，茶香飘出，深嗅一口，满足的呼出一口气，笑着给每个人都满上一杯。

“你二人放着锦衣玉食不享受跑来和我等一日百里的赶路，不知后悔没？”弗忌双腿大敞着问道。

姬宣与姜哲两人在路上相识，各道生事后颇有同病相怜之感，一个亡国人，一个不受待见的公子，没事就抱头痛哭引以为刎颈之交的路数弗忌一路看得想吐，这年头的刎颈之交不是说说的，是真的互相抹脖子。

姬宣和姜哲对视一眼，向着弗忌摇了摇头，一脸萎靡的喝着眼前的茶水，连着赶了几天的路，后面几天每日休息时间甚至不到五个时辰，骑术甚好的两人也被折磨的死去活来。

“不后悔便好，姬宣去再看一眼你的公父吧。”弗忌若有所思的说道。

“公父居于内城，各地封君无事先通报不可回国都。”姬宣摇了摇头道，语气中颇有几分怨气，小小年纪就被赶出国都，一个人呆在封地的日子想来也不是那么好受。

“无事，燕君今日不在内城，而是在东市闲游，你们两父子的爱好倒是颇为相似。”弗忌对着姬宣眨眨眼说道。

姬宣沉吟着，深深的看了一眼弗忌转身出了门。姜哲叹道：“孤门已经深入至厮了？”弗忌笑而不语。

偌大的东市人影寥寥，贩卖各国珍品的市集如同鬼市一般，就连店铺也没几家开门的，这个时代奢侈品的附加值远不是后世商品经济所能比拟的，反倒是真正稀少的货物才能被称为奢侈品，而不是打上一个符号就能变得身价巨万。

公子宣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公父，大福是燕君身边的寺人，自小服侍自家主君，已有二十三年五月单三日，大福觉得自己是个有福的，每日都数着日子过，提醒自己好好惜福。进宫前挨一刀没死，自家主君争位时抱着必死的念头为自家主君又挨了一刀没死，顺顺当当的成了燕君近臣。

厚厚的衣服把自己真的裹成了一个大阿福的模样，每每逗得燕君哈哈大笑，赏赐也是哗啦啦的就掉进自己的腰包里，今日又陪着燕君出行，虽说只是逛逛蓟城，但对他这个一年里没多少日子能出宫墙的人来说也是莫大的享受。

只是燕君的脸自从到了东市后越来越黑，一股子压抑在心底的怨气自己隔着半步都能感觉到，“奸商，奸商，果然无奸不商，孤只是多收三成税这些奸商就把大好的东市搞得如同鬼域一般，几十年前胡马未来时，五成税都还热闹非凡的东市，如今却成了这么一副样子，气煞孤了，大福你说说，这些奸商怎能如此，怎敢如此？值此国难之际反倒落井下石。”

燕君半天没等到大福的回应，怒气勃发的转头看向大福，却见大福呆呆的看着前方，东市人烟袅袅，燕君和大福显眼，姬宣也很显眼，燕君呆呆的和大福一起看着不远处的少年人，不久燕君嘴皮颤抖，不太确定的唤了一声：“宣儿？”

少年人原本冰冷的眼中顿时涌出了泪水，燕君面色一板怒道：“孤没宣，你未报，如何敢擅自回都？逆子，逆子！你想作甚？莫非想谋刺杀驾？还不滚回封地去。”怒极的燕君伸出手指颤抖的指着眼前少年人。

姬宣深深的吸了口气，把眼中的泪水憋了回去，长作一礼，对着燕君说道：“公父，宣是来告别的，此去经年，忘公父勿挂，切照料好自己的身子，莫要为儿担忧。”

“告别？你要去哪？平日里在封地乱野还不够，现在还要远行？我不许，你给我滚回封地，好好留在府中。”燕君怒得浑身颤抖道。

姬宣听到这句话，反倒内心一暖，起码自己还没被忘记在一个没人知道的角落，而且燕君的态度更让他多想了一层，此次引胡马南下，燕地为必经之地，蓟城更是粮草中转的要点，只有孤竹，离蓟城尚有一段距离，又有孤门把持并引以为屏障，公父这哪是在赶自己走？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的说道：“宣已经决定追随孤门，去见见漠北塞外，去看看东方大海，去探探南方烟瘴，去找找西方美玉良驹，宣志在四方，独不在孤竹，也不在燕国。”

“你又是如何得知北有大漠，东有大海，南方颇多烟瘴，西面有美玉良驹？”燕君语气稍缓道。

姬宣明显没想接这个话头，反倒是笑着说道：“刚才听闻公父咒骂商人，宣觉得颇有些偏颇，却不知公父是否容得宣一言？”

“你且说来，要是没几分道理，就滚回封地。”燕君说道。

姬宣挑了挑眉，缓声道：“公父是否认为税率越高，收上来的税越多？”

“难道不是？”燕君的火又被勾了起来。

“并非如此。”姬宣闻言笑着用折扇敲了敲左手，这动作他看弗忌做过几次，从此以后每每说话都习惯性的做这个动作，“孤竹去年年税近十万钱，刨除齐鲁之地的刀币重铸为我燕国货币后的火耗尚余八万钱，其中近半要作为年贡上缴国库，尚余四万，但公父可知在宣到孤竹前，孤竹每年缴税几何？”

燕君皱眉想了想说道：“孤在位第一年，孤竹仍是一数百人的村落，故税收皆交由令枝统筹此后十年皆是如此，直至十一年时孤竹人口数千，方才立城设府，由蓟都直领，四年后也就是你封到孤竹之时，孤竹有户近千，每年税收”燕君说到这里时眉头皱紧。

“孩儿到孤竹时只加税一成，但税收少了近两万钱，且如今孤竹住户不止一千，从孤竹到蓟城的路上，孩儿问过孤门少师多次为何如此，少师第一次解释孩儿未懂，第二次解释，孩儿依旧未懂，第三次发问时，少师虽不耐，却依旧解释，孩儿方才明白。”姬宣说道孤门时明显顿了一下，一个国民身份的人能否让燕君承认其成为自己的师不好说。

燕君面色复杂问道：“孤门中人如何解释？”

“孤门中人言，商税并非越高越好，商税的制定要考虑到商人的成本和商品的附加值，成本可细分为原料成本，运输成本，加工成本，人工成本等，附加值一词孩儿尚不太了解，但他说所收税率一定要低于成本，否则商人定不会来此经商，无人经商税收自然无从谈起，农税亦是如此。”姬宣说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