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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一（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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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义跟在玉帝后头，也不拒绝，就当是认认以后的同事，点头微笑低头歪腰，眼眯着，当着耀眼的金光，头昏沉而杂乱。明辉做事是有义气的，真一半藏一半，不算骗人也卖了个人情给朱义，这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最坏也能把自己往外摘得一干二净。

“玉帝大人，我刚成仙，还有一些事情要解决，庆功之事不必如此……”

“崇仙这是说的什么话？”玉帝侧对着朱义，笑着对着一老仙将自己手上的酒盏仰头一闷后才转头面对着朱义道：“崇仙大人，这些神仙可都是为了您来的啊，听说您失忆了，一个个都急得很，这可不光是一场庆功宴呐。这还是为崇仙大人接风洗尘，能重新结识旧时好友特意准备的。”

“大人有心，但我……”

“你这孩子还担心什么呀？”玉帝哥俩好地拍拍朱义的肩膀，面上笑得一派和煦：“你都是神仙了，还有什么事要这么着急办的？你与我说一声，这有什么事是天庭的天兵天将帮你都办不成的？”

“大人，不是的，是关于我自己的，我刚成神仙，现在如此不合适，小仙心领大人的好意。”

“崇仙怎么一回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往日里可不会如此，崇仙是有多大的事？连是玉帝都不能帮忙的？你可知道你成了神仙，凡尘俗世的需一概放下才是。”

“大人多心了，崇仙自有分寸。”

玉帝听着从朱义嘴里蹦出来的崇仙那两个字，嘴角总算是微微上翘，气氛也不再变得剑拔弩张：“崇仙是最懂分寸的，从前便是。”

“大人过誉。”

“崇仙你看，这是新编的舞，刚好配你之前作的曲子，走，去听听，说不准能记起从前的事情。”

“大人，我……”

拒绝不了的，面对这么个说真诚也真诚，说奇怪也奇怪的人来说，是拒绝不了的。朱义是神仙，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尽早融入其中总归不是坏事。金光撩眼，形形色色的神仙全身的颜色都是淡淡的，记不住他长什么样子也记不得自己面对他时是个什么样的神态，是丑陋？是拘谨？是微笑？是勉强？这是崇仙的旧友，可也会觉得这人变了？变得和从前一样了？和从前完全是两个人？装还是不装？等对面的自己发觉可能会更好吧。朱义是这么觉得的，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他争取到的选择权拱手让人，让别人决定他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这是一种极度自负的表现，他认为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都有办法圆或者全身而退，或者让别人充当推自己一把的角色，让事情发生得更合乎推动的过程。

整个庆功宴，朱义像是个局外人，看着玉帝大人觥筹交错，自己在一旁默默认人，酒不会喝，仙食吃不惯，有是有人间的饭食和糕点但都是冷的，也不知道是放了多久，一股子霉烂湿蔫的味道，让人不适，无从下嘴。

明辉和悟清自从上天之后便失去了联系，但俩人受的都是轻伤，想是没多大事，以至于朱义到现在才记起还可以用他们作为借口，离开这个傻乎乎的庆功宴。

“玉帝大人，我想去找明辉和悟清一趟，他们两都受了伤，我想去看看。”

玉帝沉默了一阵，难得脸上的假笑停顿了一瞬，故意侧着脸对着朱义，点点头：“嗯，是该去见见。”这听上去话里有话，却是再问不出多的东西了，朱义利索地起身离去，能逃离这么个假笑场也算是一件幸事。

朱义顺着回忆，来到明辉的住所，还是和第一次来一样，清净偏僻地让人感叹。敲门无人应答，门虚掩，跨步直入，寂静无人。

“明辉仙君？悟清？”朱义喊道：“有人吗？！”

朱义踱步在这不大的院子，小而精致，是天天有人打扫，一尘不染，但朱义不确定天上的屋子是不是和地上的一样会落叶，会沾灰，结蜘蛛网的。这里原本就是在天上，洁净没有一个生物的存在，那么也许自然没有人打扫也不会有污秽产生吧。朱义穿过前院的小路，看着一旁的水井心头莫名一股熟悉的感觉，这地方也许他来过吧，可这地方太平常了，平常人家的屋子都是这样的吧。

屋门大开，屋里敞亮光洁，没有按着地面上的规矩布局，整一个大厅像是一个人的卧房，有一张看起来像是美人榻的床，一张有床大小的桌子，上头零零散散地摆着很多杂乱的小东西，一把凳子，除此以外空空荡荡，只剩四面白墙面面相觑。

“仙君？！悟清？！”朱义朝着屋子里大喊，这种行为很是二愣子，因为就特么这几样东西，一眼望过去有没有人早就知道了，这两声喊跟给自己壮胆似的。

朱义慢慢腾腾走到那口水井边上，磨磨蹭蹭犹犹豫豫，勉强凑上去看了一眼井底。是口枯井，里头黑乎乎的，看上去还挺深的。

“上仙大人？”

“悟清？你们去哪了？我找了你们一圈都没见着你们人。哎，你家仙君呢？我见他伤得不轻，特意想着来看看。”

“上仙大人寻错了，这是崇仙的住处，仙君大人的住处是在南边那一处，但这也难怪大人会寻错，毕竟这仙骨在此处住了许久，最熟悉的也就只有这一条路吧。”悟清微微侧身，示意朱义随自己离开，待两人走出之后才轻柔又带着意味不明的不舍的感觉将院门紧闭，转身为朱义带路，没了刚见面时候的拘谨，足足是比朱义快了一大步的距离，背手而行，真倒有些到了自家地盘的高傲感。但上身微微有点佝偻，看上去就差了几分意思，左手耷拉在右手的手腕上，时握时放，像是在自我消遣，一路无话更显怪异。

“你家仙君大人怎么样了？”朱义对着悟清的背影挪噎开口，语气听上去没什么问题，普通的关心，但对于一个太子来说，对一个年轻上位者来说，这样的关心在自己看来是一种示弱的表现，像是你对我很重要的感觉，是依赖是担心那种复杂而类似的情感，对常人来说很是正常，但对一个死要面子自负的曾经的领头者来说可能并不太好。

“回上仙大人的话，情况不是太好。”

“不太好？为什么？仙君他所受的不是轻伤吗？我们是一同回来的，那时候上仙大人还好好的啊？”朱义的语气有些急切，自己看自己觉得有点失了做太子的威仪，低头皱眉，想找个法子减轻这样的不适感却因为是魂体的关系只能作罢，转头看一眼四周的景物，一股子窘迫的感觉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这也许是个警示，前方之事或许会令人难堪难顶。

“上仙大人莫急，这因果连是神仙也是逃不出的。”

“你这话是……”朱义跟着悟清停在了一座大院门前，看得出从前装修得华丽，现在是不曾翻修好久了，显得有些破败落寞：“……什么意思？”

“上仙大人请，”悟清没有转头，直径推门而入，带人进院，走院进廊，没走几步便来到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前，退身站立在一旁，躬身道：“仙君大人，上仙大人到了。”

“进来吧。”从里头穿出一道男声，低沉而沙哑，朱门缓缓开启，里头没有一丝的光亮，黑乎乎地，像是故意地在驱赶光明，积攒黑暗。

朱义跨步进屋，原先想着是仙君卧房之处，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但真当进了屋，才发觉是个正正经经地会客小厅，明辉端端正正地坐在主坐上，茶盏点心早已备好，看是像等了好久一样。约莫那时候能遇上悟清，不是碰巧吧。

“见过仙君大人。”朱义鞠躬作揖，面前人僵硬地转头，费力地点头，仔细看这仙的魂影变得更淡了，变得是像灰金一样的颜色了，看上去很是虚弱无助之感。连是招呼人的力气都没有了，点点头，便让朱义在自己对面坐下，客套话能省就省，这真是虚到极致了吧。

“仙君这是出了什么事？怎得如此虚弱？”

“仙寿已至，因果轮回。”明辉艰难地笑笑，看着朱义的眼睛一眨不眨，也是，神仙都不用眨眼睛的，倒是被盯着的人怪不好意思的，垂眼不愿对视：“庆功宴如何？可还适应？”

“不怕仙君笑话，我真不太适应这样的，”朱义自嘲道：“自是还活着的时候，这样喜庆的场合我也没参加几次，无法体会这其中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