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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一定吃好喝好了!”老妪喜笑颜开地离开了,看到街道上远去的垂老身影,白丞丞流下了眼泪,剩下我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你不告诉她自己的事怎么办?咱们该打电话叫他儿子回来准备后事了。”我说。
苗一封叹了口气:“援朝第二年的时候,他儿子就战死了,十七岁啊,没人敢告诉她,都希望她好好活着。”
我沉默着,点点头。白丞丞说:“那她儿子寄来的钱跟信……”
我忽然为佩服起苗一封的人品,信自然是他杜撰出来的,至于钱自然也是他掏的腰包。苗一封这人果然是为人着想的好人,说他是菩萨心肠一点都不为过。
直到这时候,苗一封才把自己店门关上,他摇头苦叹道:“没生意了,外头风吹进来冷,还费煤炭。”
等他把门关上,屋里渐渐暖和起来,我知道白丞丞这两天嗓子不舒服,去烧了点水,顺带给老爷子泡了壶茶。苗一封看了看我,然后看看白丞丞,抚着白须缓缓说道:“你的师父叫胡不传。”
我点点头:“您一定认识。”
“我认识,也见过,当年关牛棚那会儿,我们被一起下放到关中,白天一起干活,晚上关在同一个牛棚里休息,最后我父亲的病体撑不住,死了,剩下我们两个相依为命。”
我忽然想起来,苗三道早在一九一八年就去世了,胡老道跟苗三道是至交,那跟苗三道的孙子又怎么论辈分呢?
苗一封笑了笑,回忆起当年的事仿佛那是一段极其美好的光景:“胡不传这人愿意跟投缘的人玩,据说我祖父活着的时候他管我祖父叫老苗,管我父亲叫小苗,后来祖父去世,父亲成了老苗,我成了小苗,到了最后……”
他含笑不语,我也明白,他肯定也成了老苗,在辈分上胡老道的确是不那么讲究的。苗一封笑着说:“正因为这个,我们一起倒是没什么隔阂,我这一身卦术也就是那会儿接触他的时候才慢慢上道的。我只能说一句,你师父就算不是世上奇才,那也一定是个在道术上有一定见解与悟性的人,他会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我那段时间没少从他身上学本事,这些年压箱底的玩意儿,说句实话,实打实地,可都是他开导的。”
我点点头,就听苗一封又继续说了起来:“唉,可惜……这样的时间只持续了不到一年,不然我倒是能从他那儿学会更多,说不定也就成了你师兄呢。”
苗一封叹了口气,一张脸上满是肃穆,他回忆着:“大概是一九六六年,你师父犯了事,这件事不知道你听说过没,他被当成牛鬼蛇神打倒了,连着失踪了数天。等我们再得到消息的时候,听说人死在荒郊野地上就连尸首都臭了,唉,我就说,当年发生的事不是他,他咋可能干出那种事呢?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哪!那件事又咋可能是他干的呢?”
事情还得从当年胡老道他们被下放到关中那时开始说起,苗一封的父亲病入膏肓,终究没熬过去,白天劳动、晚上牛棚,戴上高帽被揪斗,时间一长便撒手人寰,驾鹤西去。
据说苗一封的父亲死了之后出了几桩邪事,按照胡老道的说法,他说那是死者亡魂不安,怨气沉重要回来报仇。
自那开始他天天备受整治,人们说他宣传封建迷信祸害他人,是黑五类,几番殴打打得胡不传整天躺在床上痛苦不已。
“就在他躺床上的那段时间里,忽然几天就出了事,你师父嘴里念念叨叨真跟疯了似的,他一个劲儿在嘴里喊‘不行,来不及了我得走’之类的话。三天不到,你师父还真就消失了。”
苗一封说道:“凡是我能去找的地方我都去找过了,可根本就看不见你师父的人。我觉着奇怪,可这时候刚好出了岔子。”
我一愣,难道就是因为胡老道这一走,数天之后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就烂了?被人抛在荒郊野地里?
但苗一封一句话却给我们来了个大逆转:“你的师父那天旷工消失,晚上大队上教育课点名不在,可把大队长惹恼了,碰巧儿这气头儿上,你师父一身是血地回来,当时因为外面正赶上几个妇女被残忍杀害,于是……”
“唉,那件事情始终没有结果,究竟事情是不是他干的当时没人查得出来,他回来被一番揪斗加上又冻又饿,没几天就去了,直到临死前还不停地跟我说,等他以后有机会再继续教我。”
苗一封老爷子回忆完了,叹了口气:“我当时指望算一卦想知道那事情是不是他干的,准备找个隐蔽的地方折几张纸钱给他烧了,也算是不枉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可谁知我这卦竟然算到他命数未尽。我再一算,你们猜怎么着?”
苗一封老爷子一拍腿:“嘿,我竟然算到他还活着,祖师爷的卦象骗不了我啊。数十年后我回到老家,算术精进不少,我便知道他该是真的没死,可这事情就怪了,尸体都腐烂了还能活?这事情稀奇啊,再往后的事情可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
看来苗一封老爷子也是对这些怪异之事觉着不可思议。
苗一封又说道:“我后来才打听到一桩陈年旧事,无意间找到一张旧报纸,上面却是胡不传民国时候在重庆被杀的新闻,我敢确定画面上那人就是你师父,绝对没错。可我父亲、祖父从来没传下来什么话儿让我知道这些,倒是这胡不传的年龄成了个谜。你想想,当年跟我祖父就认识的人到了现在还活着,这得多大岁数了?”
我问:“老爷子,您就没起一卦,算算我师父的岁数?”
“咱们这行很多东西是不能算的,忌讳算这些。你师父的事我不是没算过,就是算不出来。”
苗一封的话让我多少有些诧异,从我跟白丞丞来到这条街道的那一刻,他就未卜先知似的在等着我们,他提前就知道我们要来,其算术可见一斑。然而,对于我师父胡老道,他却毫无办法。
只是,现在我也疑惑了起来,当年的事,几个妇女的死究竟是不是我师父干的呢?要依着我看,以师父的性格人品,他是坚决做不出这些事情来的。
我转眼看了看白丞丞,这丫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们又从苗一封这里询问了一些胡老道的生活习惯以及一些小事,几乎他知道的东西全都告诉给我们了。
倒是临走前苗一封老爷子给我算了一卦,良久,他擦着额头上汗珠,跟我摇摇头说道:“唉,你的命途我也算不准,你跟你师父一样,这辈儿是个谜,但临走前我送你一句话,明年是你大凶之年。”
苗老爷子的一番话让我心里多少有些沉重,告别他,从街巷出来之后,白丞丞看我闷闷不乐,忽然拉上我买了两串儿糖葫芦,她递给我一串,眉开眼笑对我说:“活在当下,想太多不开心的事情就是作践自己。再说了,大凶未必不能成祥,不要想那么多,再陪我玩几天吧。”
去完了杭州去苏州,这一趟出门将近半月,再次回到省城,秦岭已经下起了大雪。黄队回了老家,不久我也回家准备过年。就在年三十儿晚上,一脸霜雪的冰窟窿忽然来到我家门前,晚上一起吃了顿年夜饭,在我家住下了。
其间我倒是问过这家伙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但冰窟窿也不多说话。
冰窟窿跟我在家待了半个多月,开年执行两次小任务之后,四月初,龙王的任务便来了,但这一次,除了龙王之外,吴教授也在场,还有另一个陌生人坐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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