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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反倒落在最后。
金山寺下山的台阶陡峭,今日上香的人不少,知客僧在地面铺了厚厚的草结绳,还是有人时不时滑倒,宁晏行到一半,见前方廊道拥挤,只得躲在飞檐处的三角亭歇着。
寒风鹤唳,细雨如雾,宁晏方才凝立片刻,身后传来一道儒雅的笑声,
“三妹妹今日也上山礼佛来了?”
宁晏听得三皇子的声音,脊背一凉,她连忙转身朝他屈膝行礼。
“给殿下请安”
三皇子穿着一身月白常服,负手而立,似翩然君子。
宁晏悄悄瞥了一眼他身侧,除了一名内侍,再无旁人,
虽说是亲戚,却也得避嫌,宁晏刻意退开几步,垂首默立。
这该是三皇子第一次这般近距离打量宁晏,不知是不是礼佛的缘故,宁晏今日未施粉黛,面颊被冻得微有些粉色,嫩如凝脂,寒烟笼罩,那双杏眼却乌亮有神,当真是雪魄之姿,无人能及。
三皇子痴痴望了片刻,忽然问道,“还喜欢那陌上如玉的少年君子吗?”
宁晏闻言眉头微皱,回想当初行宫的事传得人尽皆知,不是这三皇子又是谁。
她极力压平呼吸,“殿下说笑,不过是臣妇酒后胡话罢了,岂能当回事?”
“哦?”三皇子目光又往宁晏细腰觑了一圈,“你与燕翎成婚两年有余,至今未孕,我还当你们夫妇感情并不好呢。”
燕翎出色归出色,一个不疼人的丈夫谁又乐意,况且洞房之夜被丈夫冷落,换谁都能记一辈子,燕家如此不识抬举,等他上位,少不得要料理燕家,届时再纳她为妃,也不用再惦记着。
宁晏听得这话,只觉万分抵触,隐隐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心口没由来涌上一股恶心。
她愣是压住翻涌的不适,朝三皇子屈膝,“孩子是缘分,缘分到了,自然就来了,时辰不早,臣妇告退。”
她从容施礼,搭上如月的手臂,出了亭子,顺着拥挤的人群往下去。
眼前人脸晃动,雨雾婆娑,脑海一遍又一遍回想三皇子的话,越想越觉得可怕,若是这样一个人当上了皇帝,她将来哪有活路,不仅她没了活路,燕家也必是万劫不复。
宁晏脸色变得铁青,深一脚浅一脚,由婆子丫鬟前后簇拥来到山坪下,其余人已上了马车,宁晏一头钻进马车,那口气还来不及卸下,抬眸见一人端坐在马车里。
对上那双熟悉又深邃的眼神,宁晏眼眶顿生酸楚,
“栩安”
她从来没有这样渴望他,被恐惧支配的身子跟一团火似的扑在他怀里,
燕翎紧紧将她圈在胸膛,眼神锐利得如同一把杀人的刀,“不怕我在。”
午后雨势渐起,他便打官署区冒雨疾驰来金山寺接她,多事之秋,他不放心宁晏在外头过夜,不成想恰恰听到刚刚那番对话。
越是震怒,他反而越沉得住气。
燕翎细细安抚她许久,一遍一遍告诉她,“一切交给我。”
待回府,已是潇潇雨歇,天色渐开,这一夜,燕翎哪儿也没去,夜里二人就宿在书房。
宁晏一遍遍吻过他的喉结,试图通过亲密来缓解心中的不安,燕翎用力回应她,尽可能给她踏实和安稳,书房是他最私密的空间,这件内室与书房之间的夹层更是藏着他多年的密辛,这里四处机关重重,也是他最隐秘最安全之所在。
朝中波云诡谲,东宫与三皇子怕是要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他希望她在最安全的地方。
燕翎轻轻啄了啄她的额尖,一点点将这间书房的秘密悉数告诉宁晏,
宁晏怔愣看着他,“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黑暗里,他睁开幽黯的眼,还不曾褪去的情欲与曾经有过的隔阂都在这一刻消融,他看着钝钝的她,“俏俏,我从十二岁上战场到如今已十一年有余,我从来没有怕过,但现在我怕了,因为我有了软肋”
那个软肋就是她
宁晏脑海有那么一瞬间的混沌,心头泛起绵绵的酸楚,
她被人抛弃过,被人厌烦过,被人喜欢,甚至被人嫉妒,又或者无坚不摧地站出来去保护别人,却从来没有人把她视为软肋。
她骨子里要强了一辈子,也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成为别人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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