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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第1页）

一秒记住【xiaoyanwenxue.com】精彩无弹窗免费！半月之数是佟钰早就算计好了的，三年前他要西山寺还的旧帐就是七天加倍。另外，他心里还有一通盘算，明天就是小坏蛋扫祭的日子，我叫和尚们提早将墓园整饰一新，小坏蛋来了无祭可扫，搓手瞪眼干着急，那这丑可就出大了。他见寺僧返身去禀报住持准备办事，心下志得意满，呵呵笑个不停，这才转过脸来面对宛霓，一上来先就大叫一声：“小情乖乖，你怎么才来？”

宛霓不知何意，被他兜头一叫大感莫名？但素知此人一惊一乍后面必有古怪，便瞪眼瞧着他等待下文。

佟钰道：“我都和婶婶说了几天几夜话了，等你也不来。婶婶说你在路上呢，我还不信，果然你就来了。婶婶做了神灵，料事比咱们准。瞧，是不是？”见宛霓没什么反应，接着又自说自话：“那晚我正睡着香甜，忽然婶婶托梦给我，说‘佟公子快快来此，我有话要问你。’我一听是婶婶召见，想必一定是大事，也不及和你们打招呼，便一骨碌爬起来连夜向北赶。走在路上我还纳闷，婶婶叫我，怎不连小情乖乖一起叫啊？等到了这里，婶婶劈头就问：‘佟公子，我家宛儿怎么啦？’原来你妈妈着急上火地把我叫来，是打问你的事。”

宛霓的眼睛不由瞪得愈发大了，道：“妈妈问我？”

佟钰道：“是啊，我也觉着奇怪，小情乖乖挺好的呀？我就跟婶婶说：‘宛儿有我照看决无差池，您尽管放心。’可你妈妈不信我话，说：‘不对，我家宛儿正遇到灾难，你怎么一点不知情？‘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小情乖乖有灾难？那可真是大事了，乖乖不得了！婶婶说：’佟公子，我把宛儿托付给你，原想着你能好好照看她，不让她吃亏受人欺负。可你是怎么照看的呀？这阵子尽让人欺负了！’我见你妈妈生了气，紧忙认错：‘是是，婶婶指谪的极是，我的确没有照看好小情乖乖，比如我让她冒险飞身跳崖，玄一玄没坠落崖底，手指甲都抠掉了。十指连心，她该有多疼啊！还有，时至今日我也没有给她安置个稳当的住处，尽跟着我四处瞎跑来着，有时连肚皮也吃不饱，确实让她遭了不少罪。‘你妈妈不等我说完，又说：‘不是这些，我家宛儿虽说是金枝玉叶，可也不是娇生惯养，你说的那些都是小苦楚，值得什么？宛儿自打生下来便吃惯了这种苦。我是说她心里受苦，这才是最教她遭罪的呢。我问你，我家宛儿主动为大宋人治病疗伤，又甘冒性命之险纵崖拴索救下那么多大宋人，这些大宋人不来相谢也就算了，凭什么还要恶言恶语地伤害宛儿？我家宛儿也是皇家血脉，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欺负的。’我一想这些事情都是实情，原来你妈妈做了神灵之后，天下事她都看得清清楚楚，瞧见女儿受委屈，自然要大大地生气了。”

宛霓早已泪水涟涟，虽然她明知佟钰说妈妈托梦的话都是他自己杜撰的，但她宁愿相信那就是妈妈说的话。对妈妈的思念，以及心中的委屈，一下子全都涌上心头，泪水便再也抑制不住。

那天半夜，宛霓悄悄跳出窗外，借着夜色向北急行。她知道，佟钰一旦发觉自己离开，定会不顾一切地掉头来追。因此，她走的都是偏僻小路，有意躲开佟钰，不教他追到。

走之前，她曾踌躇很久，要不要将这事告诉佟钰？若悄悄溜走显然不通情理。可要是让他知道了，哪里还走得成。眼下大宋正遭受大金兵祸蹂躏，多少大事等着他去做，但因为自己是契丹人的缘故，被大宋人视为外族异类，连累得他也遭人歧视。若自己还继续留在佟钰身边，势必影响他抵敌金兵的志向。

为了教佟钰安心，最终宛霓决定悄悄离开。因为过几日就是她妈妈的祭日，是以她调头向北，先到西山寺院去祭奠妈妈。

自从妈妈过世之后，宛霓每年都来西山寺祭奠。祭奠这日，清水院里清静幽幽，不见一个僧俗人影。陵园内外打扫得干干净净，陵殿里也是一尘不染，各样器物擦抹得泛着光泽。这一天，整个清水院就只属于她一个人，可以坐在墓前低声轻喁和妈妈说一会儿私房话。也可以来到大殿，点上一支达摩香，然后静静地望着袅袅升腾的青烟，回忆往昔依偎在妈妈怀里度过的时光。她喜欢这种静谧清幽的氛围，有种惬意、恬适的感觉。

显然，这一切是有人专意安排布置的。而除了合喇，别人不会有这般周密细腻的心思，以及这么大的排场。

当年妈妈下葬之后，因为出了金兵侵宋的大事，佟钰紧急赶往大宋报信，宛霓便独自租住在附近一农户家。一面每日上山到幕前陪伴妈妈，一面等着佟钰来找自己，以便一同回归大宋。然而半年之后的一天，忽然西山寺里来了许多工匠，他们在清水院中大兴土木，准备起造陵殿，修葺墓园。宛霓不明其意，上前询问，工匠们说是要建造皇妃陵，以彰显大辽皇文妃的功德。

宛霓清楚，妈妈虽身为大辽皇文妃，但有大半时日是在大宋漂泊度过的。她厌倦了大辽皇宫中那种尔虞我诈的埋汰日子，一心向往做一名寻常百姓。所以在妈妈下葬时宛霓就明确表示，只为妈妈和哥哥修葺与寻常人一样的简单墓塚即可。然而，令宛霓不解的是，时过半年，大金又要为已入土安葬的故辽皇文妃起造陵墓，这却为何？

其时，阿骨打龙驭宾天已下葬在涞流水，而吴乞买正忙着侵犯大宋，能有空闲顾及此事的，只有合喇。或许是为了安抚人心吧，毕竟大金是以武力推翻大辽建国的。但他明明知道宛霓的心意，也了解宛霓妈妈的愿望，为何仍旧坚持这么做？还说此举乃是为了“彰显辽皇文妃的功德”。然而，皇妃陵开建多日，却也未见哪位大金的高官显贵前来主持建造仪式以宣示教化？这其中的情由着实令宛霓无法揣度。

人家要这么做，宛霓自是无力阻止。又见西山寺院日渐烦嚣，便独自前往大宋。那年，佟钰中了大怪兽的毒，曾在一户农家疗伤，宛霓与他离散后又在那里聚合，所以她断定，若佟钰来西山寺找不到自己，定会想起到那里去找。

那户农家还在，主人因躲避金兵劫掳逃难去了，房屋依然空着，宛霓便一人住了下来。然而让她料想不到，随后不久又来了一个婆子。那婆子籍口兵荒马乱与家人失散，只身一人无处可去，要求和宛霓同住。但宛霓当即看出她是大金人，因为大宋女人可没有她那样的大脚板。宛霓猜测这婆子或许是合喇派来的，他在大宋有不少眼线，能够随时知道他想要知道的讯息。只是他没有到过大宋，再细心也没有细致到注意女人脚板的差别上。

其时，宛霓正为打理日常生活琐事，需时常在外抛头露面与人交往而烦恼。有了这个婆子相帮，可以减轻不少负累。当下便没有揭破婆子是大金人的隐秘，与她同住了下来。

如此过了一段时日，倒也相安无事。转年到了妈妈一周年大祭，临祭日前一天宛霓赶到了西山寺，却意外发现合喇也来到了寺里。合喇带有一百多人的合扎卫队，他们一来就占据了整个清水院，禁止闲杂人等入内。

宛霓登上一个高坡向寺内观望，见合扎卫队都在寺外戒备，只合喇一人在清水院中。不由心下揣度：合喇也来祭奠我妈妈么？可今天不是正日子呀？要不，他是来谋求与我相见一面？

但令人迷惑不解的是，当天合喇便带队离开了清水院，下山回涞流水去了，并未等到来日与宛霓相见。

那晚，宛霓借宿在附近一户农家，第二天一大早便上了西山。山间路上，几个持帚打扫的僧人见她到来都恭敬让路，宛霓便径直来到清水院。院门虚掩，应手而开，进到院里宛霓不觉一怔？只见院中已非昔日模样，妈妈和哥哥的墓塚被修葺一新，穹顶青砖漫砌，墓门覆有色彩艳丽的彩绘，墓前各自竖立一块石碑，用契丹文镌刻了妈妈、哥哥的封号。墓葬四周，用白玉石筑起一道围栏。围栏外移栽了几株高大松柏，形成了一座陵园。一条青石甬路，由院门直通园内。

陵殿内的布置也十分精到，鎏金的荷花枝灯、锦缎布幔、银蜡钎、铜香炉、雪白的盘盏。供案上摆放的五色祭供，极是新鲜。连地下的蒲团，也用簇新的绸布包裹了。

在陵殿一角的桌几上，另摆放了几盘糕点果品，这是留给祭奠者——也就是宛霓随时取用的。

这么多布置宛霓没有想到，也不敢想，毕竟太过奢华，然而合喇都想到了。看得出，他动了不少心思。但是，为何他不见一面就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