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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一角门,通一夹道,等走出再走进一处院落,但见平屋三间,檐前悬着几盏鲜红灯笼,印的那一簇凤竹绿绿森森,犹显小巧且精致。
只有中间房流泄着亮光,门前守着监吏,见舜钰及沈桓踏上台矶近前,忙打起帘子恭道:“沈大人稍刻即至,请冯生随我进去等候。”
又朝沈桓道:“右耳房已收拾妥当,夜渐深,请这位爷自行去歇息。”
沈桓自去不提。舜钰进了屋,临窗摆黄花梨罗汉榻,面辅藤席,朝里叠堆着石青薄褥及软枕,中央搁一张如意小几,上摆几碟点心和一碗冒着烟气的姜汤,辣丝丝的味儿弥散。榻下靠粉墙一溜摆五六张靠椅,搭着湘竹垫子。
监吏指引她榻上坐,舜钰想想还是不敢,只坐在椅上,监吏也不勉强,斟上滚滚的茶,递来本书册,给她解闷,待一切妥当,即退出门外不扰。
舜钰吁口气,这才自在些,四处打量一圈,墙上挂着董思白的夏木垂阴图,桌案上整齐撂着许多书稿,笔墨纸砚俱全,除去些旁的随意物件,便再无其它,可见这里也仅偶尔造访,并不见频住之痕。
稍顷便觉无聊,抿口香茶,在把监吏递来的书册细看,是本莲青封面皮子的《乐府诗集》,翻首页即是《横吹曲辞·梁鼓角横吹曲》,讲得是木兰女扮男装代父从军一篇。
她手抖了抖,这也未免太巧合了点。
忽听得廊上有鞋履走动及监吏轻轻禀话声,忙阖了书页站起,果然帘笼打起,沈泽棠迈过门槛,稳步而来。
他显然刚洗沐过的模样,手里还握着条雪白柔软的大棉巾。
穿着件簇新的青布襴衫,不曾束带,衣襟松松敞敞的。舜钰屡次见他要么着官服,要么就是上等茧绸直裰,举手投足间带着股迫人的威势,而此时却不一样,书卷气甚浓,犹还带些懒散的意味。
舜钰抿了抿唇,其实这样的沈二爷,旁人不知,却让她更是如履薄冰。
不肯近前,只离了五六步见礼,沈泽棠道声免礼,径自至罗汉榻前坐下,再看她复回原座,手似乎不知往哪摆,索性攥捏着襴衫一角,强自镇定又掩不住害怕。
倒有点像荔荔背不出书怕他训诫时的胆怯模样。
沈泽棠突然有些想笑。
她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胆子那么肥,都敢女扮男装了,怎见着他,倒跟老鼠看见猫似的。
视线移落在她肩胛衣上,湿漉漉一片,皆因头发洗后不曾擦干,虽用碧玉簪子绾起,却依旧滴着水珠。
”你到我跟前来。“沈泽棠沉稳的说。
”老师可有事赐教?“舜钰咽了咽口水,勉力笑道:”学生耳力甚好,不用........“
却是说不下去,沈二爷的脸色,怎忽得就凝冷了呢!
她冯舜钰可是最会看山水、最识实务的,怕不迭的起身,顺从的急走至他榻前。
正欲开口呢,也就一晃神的事,沈二爷出手如闪电般,拔去她发间的碧玉簪子,“呀!”声还含混在嗓子里,眼前瞬间白花花一片,竟是被大棉巾从头顶罩至下巴尖儿处。
沈泽棠替她大力地揉搓长发,也不知多久,直看着冯舜钰似喘不气来,“嗯嗯嘤嘤”的摇头扭身挣扎,这才倏得放开手,任她一把抓下覆盖在面上的棉巾,微张着小嘴儿拼命的呼吸。
微觑着深邃的眸光,看她乌油欲滴的长发拢在脑后,白皙的颊腮涨得嫣红,眼神茫茫然的也看向他,竟是又可怜又委屈的样子,好似他把她怎么欺负了般。
晓得冯舜钰是个女孩儿后,真是无论怎么把她盯瞧打量,就是个女孩儿的模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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