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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别李肆,陈兴华回到自己在黄埔所买的府邸,心中激动难抑。荷兰人和不列颠人曾轻几度尝试在婆罗洲立足,都被当地土人和华人赶跑了。自己以天圌朝上国名义,屁圌股下坐着银山,手里握着大军,还有个号称人头珠帘的将军撑腰,在婆罗洲开创一番事业,那该是指日可待。
“去找沿海各地船厂,买他们的大船!不,找海商去买,去借!暹罗和黄埔船厂都在忙海军的单子,指望不上它们。”接着陈兴华跳了起来,先得有船,才谈得上拓荒。
继去年交趾之后,英华境内再度掀起一波造船热潮,跟上次不同,这次是军民一起上,热闹无比。多年之后,沿海之人说到圣道二年开始的造船热潮,语气都是无比缅怀。
“那个时候,连刷船板的桐油都涨了三五倍价钱!一个能操帆的小子,要对上三五个船东的说动!爷爷我那时候,就是靠着船东预付的定钱,才娶了你奶奶,之后咱们才在这婆罗洲安了家。”“我知道,不但爷爷赚了钱,就连村里的麻绳婆都发达了,全村人没一个落下!我听说,自那时开始,咱们一国都开始发达了起来,那这钱,到底是从谁身上赚来的呢?”“从哪里赚来?洋人、土人,那时候可多了,自然是从他们身上赚来的,反正不是从咱们自己人身上压榨来的。”数十年之后的情景,此时还无人能料及,李肆自己都没存多少清晰的念想。
而在北圌京紫禁城,另一位皇帝正因想及数十年后的光景而泪水盈眶。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雍正将一份奏折狠狠掷在地上,这奏折是两江圌总督李卫递来的、说江南一地,原本所担钱粮为一国的三成不到,可现在丢圌了两广云贵湖南,现已占到四成。而国势不振,治圌下仕宦借免当差钱粮之机,更行鼓噪,两江钱粮拖圌欠之势越来越猛。他枷了一大批县官,都没能把钱粮补上来。今年春解,估计又要积欠无数。“都是自顾自,没一个忠心为国的!”
想到李卫也是在为没能收足钱粮开脱,雍正就满心愤懑。
可他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压得再狠,刮得再厉,钱粮亏空却还是补不上来。康熙在时,朝圌廷岁入两千七八百万两,外加三四百万石漕粮。他接手时,这个数字降到两千万两,和二百万石漕粮。
虽说少了许多,但也少了那些失地养官养军的开销,就帐面来说,他的大清,还不该是亏空户。
怎奈康熙给他留的烂摊子里,大窟窿无数。别的不说,就湖南大战的一千八百万两奏销,现在都还有一半拖着。眼见西北又要用兵,雍正心头那个慌啊。每逢地方督抚上折,他的御批头一句话就是“钱粮事如何?”跟康熙时的“米价如何,雨可调?”完全不是一个调调。
“乡伸仕宦……”
在书屋里镀步的雍正忽然停住,李卫折子里的一句话提醒了他。
“乡伸仕宦,还免着钱粮呢,汉圌人陋习竟不可改,当真以为,这世道是汉圌人之世么?这是满汉一家之世!汉圌人就别想再享旧世之权!”在财政危圌机前,雍正终于发现了一桩不合他“满汉一家”理想的现实,当然,满人吃铁杆庄稼这就不是陋习了,因为国圌家是要靠满人来守护的嘛……深思下去,自小也是读圣贤书出来的雍正顾虑重重,仕宦乡绅免当差,也就是免役钱,可是千古不移的定制,他要在这上面动刀。一定会遭到巨大阻力,会不会把人心朝南面推呢?
“皇上多虑了、南面早就是一体纳粮,乡绅仕宦再没优待,皇上要行此莱策,怎么也不会把人赶到南面去。”
他犹豫不定,又去了储秀宫那处院落,旁敲侧击地问起,茹喜却是直截了当地答了。
“再说了,这终究是压着汉圌人,又不是动我们满人根基,即便朝堂有异言,王公宗室也该是向着皇上的。”
接着茹喜再来这么一句,让雍正对她更是另眼相看,说得没错,他虽倡满汉一家,却不会愚到削自家根基。既然南面早行,那他行此事,也该是没什么祸患。
“此外、南面还行了摊丁入亩……”茹喜再说了一事,她对钱粮事了解不多,这还是之前在广州时偶尔听说的旧事。
雍正想了一声,在屋子里绕了一圈,丢下了一句话:“这屋子太小,你备着换地方吧。”
回到养心殿,雍正继续翻看奏折、他是个勤政之人,一日奏折不处置完毕,就无心安眠。一体纳粮,摊丁入亩都要搞,但见效太慢,还有没有更好的法子,脑子里一直转着这样的念头,翻开鄂尔泰的折子,见到了另一个词:“火耗归公”。接着田文镜的折子,也在说这事。再看年羹充的折子,也是这事。
这几个臣子,终究是做实事的……雍正这么想着,他抹抹发圌热的额头,摊纸提笔,给年羹充的折乎扯道:“此事你可具体细细奏来,拟出条程,述清利弊。此外,摊丁入亩之事,朕不熟悉,你有可知,也一并奏来。”
夜色已深,茹喜走过乾清宫,遥望依旧亮着灯光的养心殿,还有两班侍卫紧紧护着偏殿书屋外,显然是雍正还在办公。她似乎都能看到,一个正伏案奋笔疾书的身影投在窗纸上,一时忍不住泪滑脸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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