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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胡邦衡待制赴新州①

梦绕神州路，怅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黄流乱注？聚万落、千村狐兔。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难诉，更南浦，送君去。

凉生岸柳催残暑。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万里江山知何处？回首对床夜语。雁不到、书成谁与？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尔汝！举大白，听《金缕》。

注释

①送胡邦衡待制赴新州：胡铨字邦衡，见155页作者介绍。宋高宗绍兴十二年（1142），胡铨受到除名、编管新州的处罚，张元幹在福州作此词给他送行。待制，朝廷里的顾问官。新州，今广东新兴。按胡铨于宋孝宗乾道七年（1171）“除宝谟阁待制”（见《宋史》本传），是二十多年以后的事情。此词黄昇《花庵词选》题作“送胡邦衡谪新州”，“待制”二字疑为后人所妄加。

②神州：本指全中国，这里指中原沦陷地区。刘义庆《世说新语·言语》引王导语：“当共勠力王室，克复神州。”

③连营画角：各个营垒里响起了一片凄凉的号角声。画角，见前15页张先《青门引》注③。

④故宫《离黍》：《诗经·黍离》篇，写周朝的志士看到故都宫里尽是禾黍，悼念国家的颠覆，徬徨不忍去，而作此诗。头一句是“彼黍离离”，故以名篇。

⑤“底事昆仑倾砥（dǐ）柱”两句：是说黄河本是循着昆仑山流下来的，为什么它的支柱（砥柱山）会突然倾倒而让洪水到处泛滥呢？上句和杜甫《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诗里“疑是崆峒来，恐触天柱折”的意思有相同之处。这两句是把洪流所造成的灾难，比喻金人侵扰所造成的灾难。砥柱山，在黄河中。九地，九州之地，即遍地的意思。王明清《挥麈录·后录》作“九陌”。

⑥聚万落、千村狐兔：无数的村落都变成荒野，狐兔成群，就是说遍地都是敌人盘据着。范云《渡黄河》诗：“不睹行人迹，但见狐兔兴。”

⑦“天意从来高难问”三句：杜甫《暮春江陵送马大卿公恩命追赴阙下》诗：“天意高难问，人情老易悲。”

⑧更南浦、送君去：胡铨在朝廷里是敢言的忠贞之士，竟被革职贬谪远方，作者更感到朝廷无人。这个“更”字表示更进一层的失望。南浦，泛指送别的地方。江淹《别赋》：“送君南浦，伤如之何！”

⑨耿斜河：明朗的天河。斜河，一称斜汉，即天河。

⑩断云：片段的云。

?万里江山知何处：是说远隔万里江山，别后就不知道胡铨到什么地方去了。

?回首对床夜语：过去对床夜语，谈心论政，这些往事真是不堪回想。白居易《招张司业》诗：“能来同宿否，听雨对床眠。”

?“雁不到”两句：是说书信难通。传说雁能传书，但北雁南飞止于衡阳（见前6页苑仲淹《渔家傲》注②），新州属广东，是雁所不到之处，故云。宋时朝臣受罚，流窜远方，友好多不敢通音问，这里暗示出通讯的困难。

?目尽青天怀今古：放宽眼界来看天下，怀想古往今来的国家大事。

?肯儿曹、恩怨相尔汝：怎么肯像孩子们彼此之间专讲些恩怨私情呢（这也就是说明他同情胡铨不是为了朋友私情）？肯，这里是怎么肯的意思。韩愈《听颖师弹琴》诗：“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

?“举大白”两句：喝酒、听歌吧。大白，酒盏名。《金缕》，《贺新郎》的异名。杨慎《百绯明珠》：“张元幹以送胡铨及寄李纲词坐罪，皆《金缕曲》也。”

张元幹写这首词是在绍兴十二年（1142）。《宋史·胡铨传》载诗人王庭珪因作诗为胡铨送行，竟判了充军罪，可见当时对主战派表同情是朝廷所不许的。相传张元幹也以此受到除名的处罚。《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称赞这两首送李纲、胡铨的词说：“慷慨悲凉，数百年后，尚想其抑塞磊落之气。”这确是张词压卷之作。